缘台山是九泉镇最是有名的山,也是最险峻的山,山上五十二年前有游客攀登时,突然间在山崖下的洞窟里发现了一尊仙人雕像,那座仙人雕像人首蛇身,这座山也因此火了起来。
有传言说向那尊仙人雕像跪拜祈愿,只要心诚就会灵验。
即云是调查九泉镇时早有听闻,如今他却觉得如果五十二年前,有人能够有幸看到这一幕,会发现鱼未眠才最像是那个会赐福世人的真仙人。
他远远地望着,只见那处山峰上突然之间竟是华光大盛,空气间的水气含量也在不断升高,不过是片刻一场更是盛大的细雨绵绵撒下,鱼未眠小小的身影浮在空中,周身萦绕着两条翠**滴的细长柳条,如同神仙妃子身上的披帛缎带。
当真恍若是九天十二神中的春神句芒一般。
这场绵雨带着轻微的绿色柔光,只是一撒下这九泉镇,万般生灵便如同重获新生一般,林间飞鸟万籁声起,无数只鸟雀环绕着鱼未眠飞翔。
而那个小巷院中的枯桃树竟是也因此再现了生机,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季节,朵朵娇艳的桃花盛开其上,院中也是桃香绵延不断。
夏长赢杵着拐杖走到院中,抬头看着那株花开满树的桃树,他又从地上捡起一朵吹落的桃花,放在鼻尖轻嗅,忽的他似有所感,朝着九泉镇缘台山的方向看去。
他喃喃道:“珍珠……”
只是可惜,远在缘台山的鱼未眠无法听到。
而此时的他反倒是瘫坐在缘台山的草丛中,这片区域的植被由于受到影响最大生长的也最好,里面甚至还零星的开出了些花朵。
鱼未眠呆呆地望着天空发呆,即使是细细绵绵的雨水,淋得久了,还是将他身上打湿一片。
即云是赶到他所在的这片区域时,刚好看到他这副呆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就如同这片死寂的山野突然间回春了一样。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着鱼未眠站在一旁,细细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只是顷刻间他脸上的的细碎伤口竟然就恢复得光洁如初。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鱼未眠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出了神,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鱼未眠才从地上缓缓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草絮,没有在意即云是那回过神来还有些许探究的眼神,直直地就从他身边走过。
他垂眸看了一眼琉璃玉灯里面的玉边魔目夜蛾说:“你带他走吧。”
说罢,鱼未眠就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也不再看即云是一眼。
反倒是他突然提着玉灯转过了身来看着鱼未眠,就在这时,玉灯里突然传出来道稚嫩的声音,“哥哥……等等……”
鱼未眠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竟然是那只小夜蛾在说话,心里有一点惊讶,但也没有更多。
他停留在原地,等待着那只小夜蛾继续说下去。
小夜蛾道:“我不是有意要害九泉镇镇民,只是……净世会的人把我抓住,我想逃出去的,可是这盏破灯把我困住,便变不回原形……”
“我真的不想害人……可我必须得活下去,妈妈只有我了……【摄时蛾】能摄取他人时间,为己所用,可代价就是我会变成这副模样,同时它会悄无声息摄取掉周围人的时间。”
鱼未眠蹲下身子来看着他,一双狐狸眼定定地望着他说:“所以……你的妈妈应该已经受到你的影响了吧……”
小夜蛾一双翅膀扑飞的速度慢了下来,面对着他,像是在深深地注视着他:“你……可以帮帮我吗……”
鱼未眠回道:“可是我帮不了你。”
“你帮得了我,大哥哥……你的能力可以,那场克制尧相生的雨拥有净化之力,也许这可以克制我给身边人带来的诅咒。”他急切地说道。
鱼未眠停滞了几秒,一双慵懒的狐狸眼低垂了几分,他回道:“可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只有那只小夜蛾稚嫩焦急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大哥哥……大哥哥,帮帮我……”
鱼未眠没有半分停留,只是手上的那串檀珠手串被他转的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即云是突然出声道:“当真……帮不了他?”
鱼未眠抬眼看了他一眼,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一直都在试探着自己,倒是他被耍了个团团转。
只可惜自己这辈子最讨厌被人欺骗算计了。
哪怕是被刚认识没几天的人也不行。
鱼未眠冷了脸,只是说:“不愧是【堪天道】天生就有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知道什么东时候他手指尖拈了片翠青的柳叶,顷刻间便向着即云是射出去,与此同时柳叶又瞬息分裂出无数片。
只可惜柳叶刚近身就被即云是周身滋滋作响的雷电给化作了缕缕灰烬飘散。
即云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面不改色,淡淡道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真是有意思,即部长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可是玩的尽了兴?”
鱼未眠素日里常挂在嘴边的笑意都没了半分,“你若是在拿我取乐,也请适可而止!”
最开始的初见便是蓄意的试探,不提与尧相生那一战的暗自留手,现下这番场景他还不能明白,被困在琉璃玉灯里甩在一旁的小夜蛾,怎会突然想到这些来问他?
即云是想上前几步,却见从鱼未眠脚底下的那片草地开始,植物大片的生机开始消失,慢慢枯死一直延伸至他脚边。
他愣在了原地,再没有前进半分。
鱼未眠还是眉眼含霜地看着他,“以后离我远点,不然你的下场就是这样!”
说罢,他抬起脚在枯死的草地上碾了碾,枯草瞬间化作了一堆残枝碎片。
临走前他对小夜蛾最后说了一句,“能化解【摄时蛾】负面影响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你。”
之后他也再没管身后的两人是个什么样的神情,沿着山路一路下去,回到镇子上后也没有急着离开。
鱼未眠反而又走进那条巷子。
不过片刻,他站在那扇门前,却又止步在门前,额上细碎的发丝遮住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他伸了伸手想要去敲门,不知怎的又默然放下手。
就在鱼未眠刚欲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门开了。
夏长赢还是那样温柔的看着他,像是个慈祥的长辈在关心他的晚辈一样,可鱼未眠看着就是心底里一阵酸涩,一张无形细密的网将他困在回忆里。
回忆里那个他也是这样温柔知礼。
他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夏长赢回道:“好。”
就这样他们又沉默了下来。
最终还是鱼未眠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抬起眼来看着他:“你不问我为什么?”
夏长赢只是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忽的变得幽远了起来,明明看着鱼未眠,却又仿佛停留在了某处。
他温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的生活就像永远潺流不止的溪流,它会流过很多地方,可我已经干涸在了你的沿途……我不需要原因,但我需要你能过得好。”
鱼未眠眼眶止不住的红了,他定定地看着夏长赢,坚定道:“我一定会把侯厌找回来的,你好好的……不要……”
夏长赢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他用粗糙的手指帮他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湿润,他说:“好,我在这里一直等着珍珠回来。”
“你看你怎么还同小时候一样。”夏长赢脸上带着笑。
鱼未眠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又仿佛那个年轻时的夏老师又回来了一样。
回来了一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一枝柳枝在手上,上面的柳叶翠**滴,还隐约间漫溢着青色的柔光。
鱼未眠将柳枝递到夏长赢手里,他郑重地开口道:“记得一定要将它泡水喝了,就当是你修身养性泡了杯柳叶茶喝。”
夏长赢什么也没问,只说:“好。”
“你一定要喝。”鱼未眠站在原地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倒是夏长赢推了推他,“走吧,珍珠,这天要晚了。”
鱼未眠没在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里折了一枝桃花给鱼未眠,他笑着说:“桃花开了,你带一枝走吧,就当是我的谢礼。”
他停顿了一下,认真道:“侯厌他……他比我勇敢。”
鱼未眠没有回头,全当他说了一句玩笑话,只留了一句,“你看你,以前不承认,现在老了倒是变得豁达。”
夏长赢还是温柔的笑着,却没有再说话,他站在斑驳的门里,雨后阳光穿透桃枝落下的细碎剪影在他肩头,这一次倒像是他入了老式的照片里。
他就这样在长长的巷子里头望着,望着鱼未眠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这条又变得短短的巷子里。
鱼未眠离开后,没有再去搭即云是的车,反而是另外找了一辆。
在车上时,他翻看着与即云是的聊天记录,一瞬间觉得无趣至极,索性直接将人好友都删除了。
他想,反正也就这样,该解决的也都解决,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以再好联系的。
等到鱼未眠回到家后,就直接换上他的咸鱼套装,一整个就软软地陷在床里面。
快睡着前他抱着抱枕都还在想,接下来是再也不见人机C了。
在鱼未眠睡着没多久后,他没想到的是即云是突然间来到了他家门前。
即云是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却都没有敲门,整个人像是个石雕一样僵硬在原地。
不知道又这样过了多久,他突然喃喃道:“对不起……”
之后即云是就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半。
鱼未眠才睡眼惺忪的起来,他喊了一声“煤球。”
发现自己的可爱小猫没有回应,转过头后才发现猫猫正躺在自己的枕头旁边。
他一把将猫咪搂起来,将脸埋进猫肚子里猛吸一口,模糊不清道:“果然还是我们小煤球最单纯……”
就这一瞬间不知为何,鱼未眠又想到了夏长赢。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年轻时的夏长赢,他是九泉镇人人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长得也好,后来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竟然回了镇里的高中当老师。
那个时候他去他家找夏侯厌玩,每次他都会温温柔柔地喊:“是珍珠来了呀……”
鱼未眠则会调皮地回道,“夏老师最近可好?”
只可惜现如今一切都变了,如果当时他没有出那种事,夏侯厌不会因为他而失踪,他们三个人会一起随着岁月而慢慢老去,不是同如今这般只能渐行渐远。
怀里的煤球“喵喵……”叫了两声。
鱼未眠回过神来,用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眶,他对着煤球说:“你说,我还能不能找回侯厌……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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