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山的更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赵静文认准了地方,就让破军把尸体丢在那里。
魏宇溱提醒破军,把麻袋留下,然后她用火把点燃了袋子。为保万全,还是将麻袋烧毁为好,以免有人据此发现蛛丝马迹,查出些什么来。
月影西移,三人准备下山。
回来之后,在赵静文的安排下,魏宇溱到她的房间休息,破军则是在父亲的房间暂住一晚。
几日之间,赵静文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自从父亲被杀,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对外间的感知十分模糊。
两人进了赵静文的闺房,魏宇溱喝水时,赵静文看到魏宇溱的手上缠着一条帕子,好像有血渗了出来。她不确定这是魏宇溱的血,还是她用手帕擦拭的别人的血,便出言询问。魏宇溱都快忘了自己的手受伤了,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赵静文身上。魏宇溱开始和她讲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赵静文解开了手帕,帮她清洁消毒,然后小心包扎。赵静文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她们之前从未见过面,应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魏宇溱只回答她说,相逢即是有缘人。
为魏宇溱处理好伤口,二人上床歇息。赵静文虽然身体已累极,可是却全无睡意。
魏宇溱见她夜不成眠,便问她有什么打算。魏宇溱说,如果她想远离这个伤心之地,自己可以帮忙。若是她想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忘记所有事情,重新开始生活,那自己也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她的人生中。魏宇溱向赵静文表明,自己说这些话,并非是要干涉她的想法。而是想让她安心,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尽全力帮她。
魏宇溱并不是因为觉得她的劫难是耻辱,才这样说,她只是想尽量避免赵静文可能会遭受的伤害。虽然相识不过一日之久,但她从中已经窥见了这位女子身上众多可贵的品质。她喜欢赵静文的坚强、独立、清高、决绝、有仇必报,所以她十分愿意帮助她,她不想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因为鼠辈作孽,余生都陷在梦魇之中,无法逃脱。
赵静文思考了片刻,说自己想去从军。她想让自己变强,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她因为羯人的侵袭家破人亡,痛不欲生,她不希望有更多人和她经历同样的厄运。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力量,得到能够阻止悲剧发生的力量。
魏宇溱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声,赵静文说完之后,魏宇溱问她:“你想好了吗?”
赵静文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想好了。”本朝曾经也出过女兵女将,但是数量很少,她们都是极为优秀的风云人物。
魏宇溱给了她鼓励,“我支持你。”
赵静文极力抑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有些哽咽,“多谢姐姐。”
现在,魏宇溱对于赵静文的情感,除了喜爱,还有欣赏和敬佩。欣赏她的敢为天下先,敬佩她的自渡亦渡人。
魏宇溱问她医术如何。赵静文说,她自小便随父亲学医,而且喜欢读医书,父亲会的她已经全部掌握了,有时父亲还会来请教她。谈及父亲,她又忍不住流泪。魏宇溱为她擦去眼泪,轻声安慰她。
魏宇溱想,参军是有着严格要求的。但是北境苦寒,加之殉国的风险高于别地,所以每一位报名加入边军的候选者,都是极为珍贵的。如果赵静文暂时不能做士兵,也可以先成为军医,为军队效力。她可以向元询提一提此事,但也不好强求,元询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她也不能让他太过为难。
第二日,魏宇溱准备带着赵静文回孤竹城。三人收拾完毕,走出院门,赵静文为院子上了锁。看着自己生活多年的院落,她无力地叹出一口气,短短几天光阴,已然物是人非。她再也没有家了。
到了城中,魏宇溱先带赵静文去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简便易行的男装。待她换好衣服后,三人去了军营。
进了军营,先碰到了周鸣。周鸣再次惊叹,魏宇溱身边又多了一位神仙人物,长相十分秀美,眉如远山,目若秋水,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气质出尘。
周鸣问这位是谁,魏宇溱只笑答,是自己的朋友。周鸣啧啧称奇,沈公子的朋友看起来都非同一般的样子,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喜欢与自己容貌相当的人交朋友。
魏宇溱带赵静文去见元询。
她让破军陪赵静文先在营帐外面等着,自己进去与元询沟通一下。走进去,元询正在看书。
元询昨天听到随行士兵的回禀,还奇怪魏宇溱为何不让他们跟着她,她并不是性格乖张的人。但魏宇溱行事自有她个人的章法,他也没有打算追问。
魏宇溱对他说,有一位女子想要加入边军,不知能不能获得准许?
元询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觉得有一丝奇异。边民身处几股势力范围的交界之地,多有性情剽悍者,女子想要参军也不是什么怪事。
魏宇溱继续对他讲,这位女子名为赵静文,她母亲早逝,父亲是灵溪村的大夫,患急症去世了,现如今是孤身一人。这些都可以派人去核实,村子里的人也认识她。昨天自己不小心伤了手,就去寻大夫,到了大夫家,才得知他刚去世不久。恰巧自己与赵静文投缘,听她说想要投军,为国效力,而且她精通医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我就将她带来了军营。依你之见,可否给她一个机会,先看看她有没有资格留在军中呢?
元询细想了一下,虽然军营中女子少见,但此人心怀保家卫国之志,又擅长岐黄之术,军中医士珍贵,若是她能加入,那不是两全其美吗?于是便让魏宇溱领她进来。
魏宇溱十分高兴,连忙带赵静文进门。赵静文进来后,拜见座上的元询,元询让她免礼。元询问了她几句,见她谈吐清雅,进退有据,也十分欣赏她。元询又请军医来营帐,与她交流医术心得,两刻钟之后,军医不禁感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此人年纪虽轻,但于医道上颇具见地,假以时日,必定有所大成啊。
军医将自身的感受说与元询听,元询也感到欣喜。来日,若将士们有病有伤,也能有机会得到更好的救治。
就这样,赵静文留在军营中,成为了一名军医。元询为她安排了单独的一个房间,问她可有什么要求。赵静文说,自己想随其他士兵一同训练。元询对她的意愿表示了赞许,他交代周鸣去办此事。
安顿好赵静文后,魏宇溱与元询就边境相关的问题谈了许久,直到金乌西沉,元询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魏宇溱。
魏宇溱离开了军营之后,周鸣终于有机会进营帐了。这大半天的时间,将军和沈公子一直在里面说话,把他一个人扔在外边,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进了营帐,他就看到了元询脸上的笑,仿佛冰雪融化,春晖遍野,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还是他认识的将军吗?
他忍不住问:“将军,见到沈公子,您就这么高兴?”
元询不理他,眼睛一直盯着木架子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鸣伸出手,在元询眼前挥了挥,元询推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确认元询无碍,周鸣松了一口气。“将军您没事啊?我还以为,您不止肋下受了伤,脑子也受伤了呢!”
对于周鸣的“以下犯上”,元询好脾气地没有计较。
周鸣越发觉得不对劲,往常,他“胡言乱语”的时候,将军的冷眼早就瞥过来了。今天的将军像是个菩萨,温和得不可思议。
“将军,您是不是想要木架子上的东西啊?我去帮您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木架子前,上面放的是几本书,笔墨纸砚,还有那个破军送来的木匣。
“将军,您想拿什么?”他转头问。
元询无语,“我不想拿什么。”
周鸣疑惑地挠头,不想拿东西,为什么盯着木架子看?难道是它特别好看?
他回身瞅了几眼,也没有啊,挺普通的呀。好嘛,他是越来越猜不透将军的心思了,枉他还自诩为将军身边的头号亲信。将军的城府,真是深沉似海啊。
之后的日子里,赵静文白天和士兵一起参加训练,晚上继续钻研医术,让自己每天都忙不停歇。她虽理论扎实,但实践不足,所以她经常向老军医请教。老军医见她虚心向学,也不吝啬,将他过往的经验都传授给了她。
一开始的时候,赵静文的体能还不太适应训练的强度,但她速度跟不上,就加倍练习,从不叫苦喊累。元询嘱托过周鸣,对赵静文多留意几分,训练要循序渐进,强度适中,避免让她受伤。能找到一位医术颇佳的军医很是不容易,要善待她才是。但周鸣看到的在演武场上的赵静文,对她自己的要求极度严苛,一遍没做好就再加三遍,反复训练,一定要达到完美才能结束。
她就像一杆生于山林之中的翠竹,宁折不弯,虽然没有其它树木那样粗壮,但内里却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量,让她能够扛过人世间的狂风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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