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也在看她的右手,鸢璃快速将右手往身后放了放,尽量不让他看到她手上的污秽。
“无碍,我走在前头的,撇断可能会伤到你的树枝,也是在保护我自己不被划伤。这鬼枯树树枝的枝节上生有小刺,你别去撇。”
“我们换位置,我走最前头。”
鸢璃制止道:“人过都还得佝偻着前行,这么窄,怎么换?别折腾了,安心跟着我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别再犟了,身后跟着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说完,鸢璃不顾手心疼痛,依旧奋不顾身的折断所有挡在前路的鬼枯树枝,只为清出一条路来。她不断回忆那段曾被她抵触排斥的过往回忆,点点滴滴都格外仔细,生怕遗漏上山的路。
好在,脚下出现一堆风化大半的白骨,那头骨上还叉着一块形似长矛矛头的石块。这一堆白骨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她带的路是正确的。
这堆白骨,鸢璃认得,那是被她反杀的牛妖,得以进入山腰存活的垫脚石。
牛妖死前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杀死一条生命。
她清楚记得那时的感受,看着致命处源源不断流出鲜血,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一股麻意和慌感从脊背蔓延至全身。除了害怕,她更多的是激动和欣喜,甚至,有些快感。
离开前,她甚至又在牛妖的尸体上狠狠的补了一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石头插进牛妖的头。
再后来想着,她都鄙夷她当时杀人竟产生了快感,觉得自己跟这月氓山每个邪祟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恶。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将她的双眼遮住,在她身后,温柔说道:“若是害怕,就不要看了。”
茶溯洵松开捂住她双眼的手后,牛妖尸骨已然消失不见。她明白,他刻意为之的好意,所以她顺意点了点头回应。
可她并不害怕堆白骨,更不会对杀死牛妖而感到愧疚后悔,直到如今,她都依然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心慈手软。
她侧着身子,对身后的鹤栖说道:“夫君你也侧着点身子。鹤栖,后面的鬼枯树树枝长得有些太茂盛了,靠我手撇速度太慢了,你试试用妖力震穿它。”
“这…我怕误伤到你们。”
“靠近些,你把手伸到我前头来就没事。”
鹤栖点头,三人紧贴在一起,鹤栖手腕刚好过她身前些许。他聚精会神打出一掌,凝聚的妖力将鬼枯树树枝形成的墙打通,也打到了别的活物身上。
身后一直跟着他们的山脚邪祟,奋力前冲,试图借此机会进入山腰生活。
毕竟,他们所知的山腰入口从来都是聚集着不少邪祟,只要他们敢踏足,必然有人为此丢掉性命。而今,只需趁乱而入。
四人同样快步冲了出去,只见数十个狼妖都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戒备的眼神中布满了警告意味,它们身体也都已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刚才那一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打到爷爷我身上的?”看清他们后,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嘲讽,对着鸢璃道:“美人儿,跟着个孱弱的凡人在这座山上是活不下来的,不如投靠了我,我们一起打上山去,都能有个好日子。”
鹤栖站出来挡在他们前面,借着妖力又打出了一掌。
那狼妖受了这一掌,根本爬不起来。其余狼妖见状刚要出手,就被地上那只一声呵斥阻止了。
他对鹤栖控诉道:“我跟她说话又没跟你说话?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登徒子,你满脑子想些什么龌龊事?难不成荒山野岭的对美人说几句话的就都是色狼?我只是觉得方才那一掌格外有劲,想与你们结盟,一起打上山顶的几率也就大些。”
这次鹤栖并没有再给他一掌,只是在借用的妖力中掺杂了丁点儿自己的内力,凭空扇了他一耳光。
“带头猪上山都比带你这个蠢货强。”
鹤栖话音刚落,身后鬼枯树林中幽幽传来一句:“那个…我,我是猪妖,能带我吗?”
那只说话的猪妖的声音宛如小女孩般娇弱,许是因为害怕,声音又小又颤抖。她话音刚落,一旁笑声此起彼伏。
“噗嗤!哈哈,诶!诶!诶!我说!这猪妖还挺幽默。”
鹤栖不说话,等笑声逐渐消失,他才对着身后主要所在的大致方位,说道:“能。”
“真的吗?”
“如果你现在立刻站到我身边来,那我说的,就是真的。”
鬼枯林中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讥讽撺掇道:“去啊猪妖,赌一把他会不会杀了你?反正你这么弱,迟早都得死,要是赌赢了你就活下来了。”
“要不世人都说蠢笨如猪呢?敢在月氓山上向旁人求助的傻子,还真就只有她一个。沦落到月氓山的哪个不是贯盈恶稔?指望获救,可笑。”
“这猪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我不挑嘴,失心疯的我也愿吃,我等着捡尸。”
人群中满是看笑话的,议论声嘈杂,山脚的更有甚者,借着有生长密集的鬼枯树遮挡,大声高喊:“哎,我说,都是山脚下的,何必去给山腰的送命?祈求他做大善人,还不如你自个儿做大善人,把你那条命给我,我去了山腰生活,一定日日对你感恩戴德。”
听着这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话越说越不堪入耳,鹤栖原以为她会因此退缩。不曾想下一刻,她便从鬼枯林中冲了出来,跪倒在他脚边。
她满脸都是新刮的伤,衣衫褴褛,发髻凌乱,头上随意簪着根冷箭。面容不算好看,但洗得还算干净。瞧着,年岁也就人间及笄的女子般大。
她仰望着他,祈求道:“我没有立刻到你身边,是因为我隔得远,我已经用了我最快的速度向你奔来,求求你带上我。”
鹤栖俯视问道:“你就不怕我真的会杀你?”
“怕,当然怕,可是怕有什么用?这月氓山弱肉强食的法则,这炼狱般的生活,哪一样不比你现在杀了我更可怕?哪怕有半分能活下去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是我自己要赌一把你的慈悲怜悯,赌输了,我也认。”
鹤栖原本真就是抱着玩笑的心态说出那句话,可没想到,她真的将他的话当做救命稻草,抱着必死的心态爬到他面前。
虽然她仍旧害怕得颤抖着,可她凝望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柔弱可怜,反而倔强的将身板挺得直直的。
鹤栖蹲下,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虎口随着力道的加重缓缓收紧。猪妖的脖子和脸都因强烈的窒息感而涨红,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做出反抗伤害他的举动。
“求人可不像你这样。”
说完,鹤栖渐渐松开了力道。猪妖猛咳着大口呼吸调整,她擦去眼角的眼泪,索性也不伪装了,直勾勾的回盯着他。
“那该如何?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装给你看。我一定会对你有价值,救我,你不会后悔。”
“一个连山腰都混不上去的低级猪妖,你凭什么觉得你对我一定会有价值?而我又看得上那微末的价值。啧啧啧…交易失败了小猪妖。”
说着,鹤栖翻过手掌,手心向上,整个右手变化成了锋利宽厚的虎掌,瞧着,随意落下一爪,就能轻松撕裂猎物。
扬起虎爪意欲拍下的瞬间,鹤栖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了些许恐惧。他的虎爪终是拍过了她身侧,带起的风引动了她的发丝。
“有名字吗?大名小名都行。”
“有,大名四喜,小名饼饼。”
“四喜?还有姓四的?瞎说八道我可是会把你烤了下酒的。”
“我是妖怪,又不是凡人,取名还非得按照姓氏来不可吗?‘四喜’是我爹正经给我取的,‘饼饼’也是,蕴含着我爹深思熟虑后的美好祝福,何尝又不是好名字呢?”
意识到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甚至跟四喜开始了闲聊,鹤栖站起身,可四喜还是跪着仰望他。
鹤栖终是心软,在看过阿姊的脸色并无不悦时,他以法力化出两对紫玉镯戴在她双腕。
得了他的东西,应也是被他收下了。四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腿麻,快速在他身后站好。
山脚众人见状也纷纷投诚,然则鹤栖理都没理,一时周围乱哄哄的,吵闹极了。而地上的狼妖见状,也不再提结盟之事,各自快速化为原形向林中奔去。
鸢璃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他们这样吵,迟早会将山腰的其他邪祟引来,到时候不免又是一场厮杀。”
待几人逃得稍远些后,鸢璃质问四喜道:“我不信这鬼地方还有人敢把命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你故意制造这场混乱,目的何为?”
四喜躲到鹤栖身后,解释道:“没有故意,我妖力低微,活到现在实属苍天眷顾,我很清楚,靠我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若换成你,难道遇到这个机会不会如我一般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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