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鳇出蛮荒后化为居越为萧砚安做事多年,可一个能从蛮荒出入口和各六十四道不同结界中活着并逃出来的堕神,不可能目的就只是为个凡人皇帝做事吧?那他的目的究竟所为何呢?”
天枢将方才的事全数告知鸢璃,经此梳理一遍,天枢越想越觉得不对。
“与他谈话完,我也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母亲报仇,直到杀了他父亲。但,若单单只是为了报仇,他在凡间这些年的一切就完全说不通。”
“天枢,我知道稗鳇对你来说仍旧是知己,不愿往最坏之处去揣测他。但若他能逃出来的原因真与邪渊旧部有关联,那逃出来的很有可能就不止稗鳇,你能明白吗?天界不能失去征战四方的常胜战神,你我身处天帝所派任务中,必须保护帝君顺利历劫,至少得让他有命回天界。所以,一切可能存在的危机,我们都得考虑到。”
天枢神情有些失落,点头道:“面对稗鳇,我很难控制自己不下意识感情用事。但我明白事情的轻重,若稗鳇真与邪渊旧部有关联,我会以苍生为重。”
因稗鳇一事突然出现,令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殿内气氛更是沉闷怪异,此刻并非讨论的最好时机,鸢璃也只好让天枢先回天界。
躺在榻上,无数个可能在鸢璃脑中演练浮现,令人辗转难眠。在天枢与小白前去查验方越居士真身前,鸢璃就已经怀疑过居越与那些消失的军队仆从的真相。
二十多年里,随行军队仆从换了不知多少批。就算去往别国再危险,但居越为国君办事想来有通牒,这些年西疆版图又在疯狂扩大,不少小国都是能避则避。即便路上再危险,也不可能需要更换那么多批人。
结合天枢在稗鳇处的所见所闻,那些人的确如她先前猜想的那样,居越为其做事,拖了这么多年,其中一个缘由便是为了吃萧砚安源源不断送来的人。
她必须要弄清楚稗鳇的目的。
稗鳇是不是邪渊旧部,就看明日复活禁术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翻来覆去的换着入眠姿势,好不容易等到身体疲倦困怠入眠,却又梦见了那片猩红的彼岸花海。
梦中,她并无身体,轻飘飘的存在于那片彼岸花海。那个曾多次在她梦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男子此刻同样坐在这片花海,背对着她。
不过,这次,他很平静。
鸢璃不自觉向他靠近,想看清他模样的念头在心中尤为迫切。但越靠近,鸢璃就越觉得眼前人的身形格外熟悉。
明明马上就要到他身侧了,下一秒,刺目的白光将他吞噬,鸢璃毫无不犹豫的跟着跑进那白光。
为降低白光的刺目又能看清他远去的方向,鸢璃只能微眯着视线,奋力追着他远去的身影。
不知跑了多久,鸢璃都未能追上他。但好在,自己在这梦中丝毫不觉得累,甚至没有呼吸,没有身体,连魂魄都算不上,她可以追很久很久。
直到,当鸢璃脚下传来触感,清新的气息开始融入鼻息,白光猛地刺眼后又立即消散,那人也消失不见。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鸢璃为挡光抬起的左手,她拥有了身体,穿着带有魔族纹样的服饰。每走一步,便会有铃铛声随着她的步伐节奏响起。
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只有她身处的这座高耸入云的山,似再努力些,就能触摸到云彩。
脚下是个巨大的石盘,怪异的凹槽交错扭曲,形成个巨大的图案,凹槽中似有已干涸的暗红色血液。
正当鸢璃低头去确认的时,石阵忽然亮起,再抬头时,鸢璃再次没了身体,而刚拥有的身体正奄奄一息躺在石阵中央,两个手腕被割破,血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霎时,鸢璃的六识开始逐渐消失,唯余耳朵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呼喊。
身后,一男子突然猛地穿过她身体向她的身体扑去。他崩溃地抱着她,伏在她脖颈处掩面放声哭泣,从她身体伤口处流出的血将他的白袍子染红了大半。
她看不太清那男子,但那若隐若现的哭声,她认得。是那个一直出现在她梦中,在彼岸花海中痛苦的男子。
当所有六识全部消失,鸢璃从梦中惊醒坐起,脸上湿润,抬手抚过,皆是眼泪。
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何会跑进她的梦中,但这一次,鸢璃更加确信他有可能是真的,至少她看见的画面,曾经应该发生过。
次日,鸢璃一直睡到了午后,被掌事在门外的轻呼声所吵醒。艰难睁开被困意压得沉重的眼皮起身,“何事?进来说。”
掌事匆匆进门后,满脸喜色道:“回皇贵妃娘娘,陛下命人送来了凤冠与帝后朝服,让您今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陛下今夜会来接您。娘娘,这说不定就是好事的前兆啊!”
“什么好事?”
掌事压低声音道:“娘娘,凤冠与帝后朝服都是国母才能拥有的,陛下不仅让您入主帝后殿,现在又送来了这些,指不定就是要封您为后呢。就算眼下不封后,但娘娘拥有了这些,这后宫中的人都会将您默视为帝后相待。”
“嗯,梳洗更衣吧。”
见鸢璃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澜,掌事便也立刻将那笑意收敛了回去。
整个帝后服饰精致得有些太过繁琐,鸢璃在这镜前坐得腿都有些酸麻了,掌事仍不停地将首饰往她头上招呼。
她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中,萧砚安就迫不及待的送来了凤冠朝服,那所谓的“古老禁术”定然就在今夜了。
有稗鳇在,鸢璃只能打破先前的所有打算,将天枢唤来作为底牌。
梳妆完毕后,将一屋子婢女全部遣散出去后,鸢璃顶着那沉甸甸的凤冠艰难转头,对天枢道:“居越的复活禁术就在不久后,也就是今夜。我需要看他的复活之术,但稗鳇太强,光是小白,保不住我。所以,天枢,我需要你。”
“我与稗鳇曾建立过感知对方的联系,随着他的神力被收回,这种联系虽淡了不少,近乎断裂。但我昨夜靠近他住的偏殿时,他就发现了我,所以今夜我也不能靠太近。我会在附近,若有危险,立刻用此法,我会立刻出现将你带走。”
“好。”
见天枢答应,鸢璃也算松了口气。提前用完膳,萧砚安便亲自前来接她,说是,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此刻的萧砚安并未身着龙袍,而是穿着他在良渚时身为萧仝的衣服,腰间挂着他曾交给她,用来表明身份的那块令牌。
望着她时,萧砚安的笑意太盛,弯起的眼眉带动着皱纹褶子都是弯弯的模样。苍老的他满眼期许,浑浊的眼眸今也似明亮了些。
软轿走了很久,才在一处偏僻的宫殿前停下。萧砚安扶着她起身,将所有随从驱散,才将那紧闭的宫门推开。
“随朕来,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明明是带她去死,萧砚安却可以伪装得像是在对心仪之人诉说着满怀的爱意。
跟着萧砚安穿梭在这座荒凉昏暗的宫殿中,鸢璃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来到这座偏殿唯一亮着宫灯的屋前,萧砚安轻叩三声房门,门便自动打开来,浓烈的香烛味令人不适。
只见,偌大的正厅中,有序地摆放着十二只大腹香炉,围成一圈。香炉中皆坐着一个孩子,每个孩子都被纸钱堵住了嘴,空余处插满了正燃烧的香烛,想必这就是居越提及用来祭祀的童男童女。
可奇怪的是,那些孩子明明都活着,也未曾用绳子捆着手脚动弹不得,但他们都注视着中间处的空地,不吵不闹。
走进去后,鸢璃这才看清那香炉围绕的空地上画着红色的法阵。但这法阵看起来毫无章法,既不是仙家常用,也不是道家常用的画法。
萧砚安拉着她走到阵法外,指着阵法中央道:“爱妃,坐到中间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居越方士会为我们祈福驱祸,别怕,很快就好了。”
鸢璃看着那阵法有些膈应,但还是走进了阵法之中。
“居越,开始吧。”
黑暗之中,居越身着怪异的服饰,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走出,“复活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我需要的报酬,你可准备好了?”
“自然,你要的一切朕都已如约送到了你说的地方。只要你能将帝后复活,朕不仅每年都会送上你想要的那些,还会再赏赐你一块封地,凡是流放的、死罪的,朕都会送到你的封地处置。”
即便萧砚安说得有些隐晦,但鸢璃还是猜到了萧砚安所指的赏赐就是送给居越吃的人。她早该想到,她能起疑居越每年都需要加派那么多伺候的人,以萧砚安的城府,他自然也会知道。
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好,陛下退远些,臣这就开始。”
说着居越便朝她走来,在对她对视的那一刻,鸢璃莫名被他那双眼睛所吸引,身体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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