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牧旭阳做了个梦，梦里妈妈坐在窗边看着一张照片，牧旭阳记得，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常常会哭，但最近哭得很厉害，牧旭阳有时候看着妈妈的脸，感受着她抚摸自己的手，却感觉她下一刻好像就要消失了。
牧旭阳也挺伤心的，爸爸离开的时候他挺伤心的，但是妈妈更伤心，所以他不能哭，所以他笑得很开心，逗妈妈露出笑脸，但是妈妈常常对自己视而不见，等妈妈正眼瞧自己的时候，牧旭阳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要对妈妈好，要让她开心，心却好像空落落的。
牧旭阳还小，不是很能描述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拿最近牧旭阳吃过的苹果吧，就是那颗牧旭阳咬了发现中间心黑了，蛀掉了，但老师说丢掉就没事了，但丢在垃圾桶里，它就安静地呆在哪里烂掉，臭掉了。牧旭阳觉得这个感觉就是那颗垃圾桶里的苹果。
牧旭阳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跟妈妈站在一起的时候很温暖，妈妈会牵自己的手，自己可以被扛在手臂里，亲亲爸爸，亲亲妈妈。
但是牧旭阳醒了，坐在一群白色妈妈身后，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醒了，牧旭阳呆坐了一会，没有去想妈妈去了哪里。
“怎么没人发现他醒了啊，真乖，自己醒了都不哭。”
回应她的是牧旭阳淡淡的笑。
那位女士走过来捏了捏牧旭阳的小脸颊，“真乖，喝不喝甜水啊？”
牧旭阳低低头，点了下。
“好，等着阿姨给你倒水去。”
等牧旭阳接过水喝的时候还乖巧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哎呀，多乖啊，还会叫我姐姐。”那位护士姐姐那么一说，倒是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纷纷要牧旭阳喊姐姐。
牧旭阳长得就乖，被这么一调戏，也乖乖地喊着姐姐，逗得大家喜滋滋的，还得了几根棒棒糖握在手里。
这时医生过来了，抱走了牧旭阳，“走，我们去看看妈妈。”
牧旭阳被高大的医生抱着，想起了那个梦，不自觉就往人身上抱着，“是不是没睡饱。”
牧旭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待着。
等见到妈妈的时候，梁妈妈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安静地牵着牧旭阳的手。
“这样，接下来我要单独跟你说话，让妈妈去隔壁坐着怎么样？”医生询问着牧旭阳的意见。
牧旭阳看着妈妈，知道她也需要休息了，说不定可以睡一觉了，不会像夜里常常起来坐在客厅一样了，于是点点头，任由护士领着自己妈妈离开诊室。
“牧旭阳？我应该怎么喊你？”
牧旭阳手里玩着棒棒糖，想在思考着什么，医生也没催，等了一会，牧旭阳才抬头，“叫我阳阳。妈妈爱这么叫我。”
“好，那阳阳，你可以跟医生说说妈妈平常会干嘛吗？”
“你是说哭吗？”
医生没有料到牧旭阳这么会抓重点，“对，或者其他你觉得奇怪的。”
牧旭阳低着头，叹了口气。
“阳阳，这样，当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好吗，交流要看着对方才礼貌哦。”
闻言，牧旭阳怪怪抬起了头，“好。”小孩说话慢，“妈妈常常坐在窗边，看着爸爸，还偷偷哭，我逗她笑不理我。爸爸也不理我。”牧旭阳想起了刚刚的梦。
“没事，我们想哭就哭，会哭的不是坏孩子。”医生拍了拍牧旭阳的肩。
牧旭阳看着医生，一脸不可置信，“但老师说不能哭，小孩哭了不听话。”只有在复述老师话的时候，牧旭阳说话就比较快些，“她说别人在跟我玩，但是他们掐我，说我没有爸爸，我有爸爸，晚上妈妈会拿着爸爸的照片看的，我有爸爸。”
医生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阳阳，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老师说你咬了别人。”
牧旭阳本来想低下头的，想起了什么，又慢慢跟医生对视，“活动课，我玩沙子，球滚过来，他们让我踢过去，我没听见，球砸我，这里。”牧旭阳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痛，我不理他们了，他们就推我，我坐在沙子上，我堆的家坏掉了，就咬了他们一口，他们就都打我。”牧旭阳说着，好像变成了妈妈。
医生闻言，拉过牧旭阳的手，和后背按了按，“痛不痛？”
牧旭阳摇摇头，“这次的不痛，老师说这是在跟我玩。”
“这次？以前也这样吗？”医生深呼了一口气，看着牧旭阳的表情，“还记得是什么事情吗？”
牧旭阳拿手指掰了掰，“老师说小孩子不要记仇，叫我们和好，但是我记得他们把我的苹果丢掉了，还拿我的铅笔戳我的背，有一次我玩秋千，他们说一起玩，但是把我推倒了。”
“你有没有告诉老师？老师怎么说？”
牧旭阳这下低了头，没有看医生，很久没说话，医生也安静地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没事的，我们慢慢说。”
“老师说他们在跟我玩，不要告诉家长，家长会伤心的。”小孩子本来说话就慢，此刻不知不觉的还多了些停顿，医生感觉到自己地手背上滴到了什么东西，“我躺在地上哭，老师也不理我，说我不要耍小性子了，我哭了几次，她都不理我，不理我，妈妈也不理我，都不理我，我逗妈妈笑，妈妈也不理我，她不看我，爸爸不见了以后，妈妈也不见了，爸爸，妈妈。”
手里的棒棒糖都掉在了地上，眼泪不知不觉比窗外的雨还多了，话语停顿到没有声音，眼泪却还在留着，小孩的扭曲着，想哭却不能露出表情，门外的护士悄悄探出头来，诊室里医生安静地抱着牧旭阳，“没关系的，哭吧，这位老师说的不对，有人看着你的，妈妈只是最近生病了，怕传染到你，等过阵子就好了。”
声音伴随着屋外的雨逐渐大了起来，梗在喉里的话也找到了发泄口，“我想爸爸了，我梦见了，但是我看不见他，妈妈每天都在哭，坐在那里不理我，好黑好冷的，可是我有给她盖毯子，我是个乖孩子，妈妈为什么不开心，我陪着她睡觉，她也不看我，妈妈以前会亲我一下，哄我睡觉的，我不是乖孩子了吗，妈妈讨厌我了吗。”
各阵子的夜里，梁妈妈总是失眠，她没发现自己失眠了，只是看着照片觉得怎么想他都不够，也不知道自己流眼泪了，只是觉得冷了，有人给自己盖毯子，是不是他来了，一也就这样过去了，等第二天起来就送孩子去上学，自己就去上班，晚上回家又是周而复始。日子还是那么过，没有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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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是个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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