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确是个繁华的地方,帝辇之下,到处都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当然房租价格也不低。
谢照来的时候正值春末夏初,金陵御街的砖沟里的桃花全部都开了,远远望去,一片锦绣。
谢照最终租下了界身巷的潘家酒楼的一处店面。
紧挨着谢照的两家店,一家是卖鹰的,出入的都是买卖猛禽的生意人,另一家店是做香料生意的,也卖珍珠和一些药材,店老板姓谢,热情地邀请谢照和他们一起进货。
这个巷子走出去就可以看见穿过金陵的汴河,汴河担负着东南粮食运输的任务,来自东南的土特产就是从这里运往京城。
谢老板就是通过这条河运进来的香料,谢照也打算通过这条河进一船茶叶回来,所以在下一次谢老板进货的时候,她便加入了进去。
等到了进货的小镇,谢照才和香料贩子们分开。
她和种茶的村民谈好价格,便原路返回,这镇子里万株绿树,走到中途,因为夏日炎热,便在一棵大树树荫下休息,一边休息,一边拍了拍运茶叶的马,道:“刚刚那只黑骡子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你非要赖在人家旁边不肯走!我看那驴子故意躲懒,它主人来了之后走路都要快几步,妥妥的白切黑啊!要是将来你们两个吵架了,你肯定吵不过。”
“说起来,家那边几匹马里是不是有你的相好?不止一匹马吧?赵师爷他们家那只白马上的掌印是不是你踩上去的?你俩是不是都喜欢钱举人他们家里那匹小母马?别跟我装,我专门拓下了那个脚印,和家里安在你脚上的马掌一模一样。”
运茶叶的马心虚地低下了头。
谢照早在她刚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就有了开包打听茶铺的想法,外人看赵婉不苟言笑,谢不归疯疯癫癫,却不知道这夫妻两个凑在一处就喜欢八卦,一个讲,一个听,谢不归虽然现在被谢家逐出门去了,但毕竟是门阀出身,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秘辛,每到这时候,赵婉连猪都没有兴趣剁了,催促谢不归讲完:“后来呢?这男子到底投河了没有?”
谢不归摇摇头:“家里人送去相国寺了几年,马上就忘了他那表妹长什么样了。”
赵婉:“想不到一天到晚阿弥陀佛的地方倒成了读书的好去处。”
谢不归:“那倒不是,只因为东阁大学士刚刚新丧,老夫人和大学士的独女也寄居在相国寺。”
赵婉剁猪的力道加大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又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谢不归也不争辩明明是赵婉先问他的,悻悻地出门了,刚好撞上透过门缝看热闹的谢照,挥挥袖子道:“去去去!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什么好偷听的。”
谢照躺在草地上,想着自己给铺子挂上的“包打听”的匾额上的墨迹不知道干没有干:“爹这可就想错了,未来不仅乱七八糟的事情成了流量,打听这事情也有专门的人来做了呢。”
谢照这头胡思乱想,树林里却突然窜出来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谢照大惊:“公子需要帮忙吗?”
那人看了一眼谢照,似乎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垂下眼,置若罔闻地继续往前走。
谢照:“……”
那人似乎伤口疼得厉害,走得很慢,谢照追上去道:“你是什么人?”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这人显然是在被仇家追杀,这等八卦则能放过一手资料,何况这人长得也好看,顺手帮一把也没什么毛病。
然而那人还是没有回答。
谢照有些泄气,心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有心帮这个人,这个人却不领情,我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扑通”一声打破了谢照的心理活动,原来是这伤患体力不支,竟然晕倒了。
谢照赶紧扶起来,听见那人呻吟道:“后面,后面还有追我的人。”
谢照赶紧把这人装进茶叶桶里。
果然等这伤患藏入桶中,一伙驾着马的贼人们赶到了,只是这伙贼人训练有素,不像是草寇,倒像是兵,一个使扇子的出来问谢照:“喂,小子,有没有看见一个伤兵走这里经过?他逃了兵役,我等奉命抓他回去。”
谢照慢吞吞道:“看见了。”
茶叶桶不隔音,是以谢照和追兵的谈话这伤患都能听见。
只见他从袖子里滑出一柄短刀,紧紧捏在手中。
听说谢照看见过逃兵,使扇子后面身材魁梧的留着蝎子辫的汉子急了,道:“在哪里?”
谢照道:“就在我眼前啊,又掰着指头数,一个,两个……不多不少,十三个呢!”
这伙人刚好十三个,留着蝎子辫的汉子怒极道:“小畜生,敢戏弄你大爷我。”说完就抽出剑砍向谢照,谢照见来人如此不客气,便拿起手头的马鞭,缠住汉子的剑,用力一甩,那剑竟然从汉子手里脱落下来。
谢照:“如今空朝倭寇横行,你们却不在船上和倭寇对战,跑到这镇子上横行霸盗,不是逃兵是什么?”
谢照打扮得比较中性,加上进茶叶混身脏兮兮,如今话说得长了,那汉子听出来谢照是个女子,登时换了一副态度:“原来是个姑娘,刚才是兄弟我态度不好,姑娘莫怪,姑娘是贩茶叶的吧?我兄弟几人逃到这里,人困马乏,还请赏几碗水喝。”又转头对着手下的喽啰道:“你们几个,继续追!”
先是听见谢照训斥汉子等人为逃兵,又听汉子说谢照是个女子,不由为谢照的处境捏一把汗。
蝎子辫的汉子果然对谢照动手动脚起来,道:“一个女子,怎么出来抛头露面?你丈夫呢?”
谢照面无表情道:“丈夫中风了。”
蝎子辫的汉子笑嘻嘻道:”不如你跟了我怎么样?不需要你再出来奔波,每天只用躺在床上就行了。要是给我生个儿子,你下半辈子哥哥我都包了。“
汉子另一个纹着黑豹的小弟道:“哥哥吃肉,也给兄弟几个分口汤喝吧?“
谢照拎着一桶茶水过来:“你们不是要喝茶么,这就是茶。“
那茶水飘出清香,炎炎夏日格外诱人。
汉子扒着桶看了一眼,,道:“你先喝一口。”
谢照抱着桶猛灌了几口,像是也渴极了,喝得多,泼出来得更多,汉子可惜地抢过来桶道:“可以了,给我们留点!“
谢照顺手加进去一只汤勺,汉子却警觉起来:“你拿着勺子舀一口喝。”
谢照似乎不情愿,很勉强才喝了一口。
汉子害怕汤勺有毒,将汤勺扔了出去,拿着桶和几个弟兄们喝起来。
然而一刻钟之后,除了谢照之外的几个汉子都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
谢照居高临下地踩着汉子的头道:“这汤,叫做绝子汤,我刚取的名字,想阉了你们又实在恐怕脏了手,不如用药方便一点。
你们要是敢来找我的麻烦,就等着被让全天下知道你们当了太监。”
这汤里被谢照放了从她爹那里拿走的“绝子草”,之所以谢照没事,是因为她从小吃各种药,早已经有了抗药性。
几个汉子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一边求饶。
谢照不为所动,千言万语总结成一个字:“滚。”
来时气势汹汹的魁梧汉子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一只胳膊从茶叶桶里伸出来,胳膊打开茶叶桶的盖子,伤患探出头:“司轩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谢照却想,自己开茶铺刚好缺一个伙计,这人估计是逃兵,这下被自己逮住把柄,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谢照道:“你是逃兵吧?这样怎么样,来我店里当个伙计,三年两千文。”
两千文连一个人在金陵一年的伙食都包不下,谢照是真把司轩当逃兵了,以为司轩不知道金陵现在的市价。
司轩:“三年二十两。”
司轩站在那里,满头茶叶,好在脸长得好看,整个人挺拔俊秀。
谢照:“三年十两。”
司轩抬腿就走,留下谢照在后面挽留道:“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司轩:“三年十五两。那坛子底——是盐吧?”
空朝禁止私盐买卖,这是重罪。
谢照恼道:“你能看见盐是因为本铺主大发慈悲救了你。”
司轩没有停步。
谢照道:“三年十二两。”
司轩的脚步微微一顿。
谢照道:“三年十三两,你要是再走,我不能保证刚刚的绝子汤还有一点没倒完。”
司轩:“……”
司轩收回迈出的脚道:“我觉得三年十三两还是可以接受的。”
就这样,谢照的“包打听”茶水铺正式开起来了,还招到了第一名员工。
开店当天,谢照把制作好的“包打听”的菜单分发给众人,上面写着——
调查夫家是否有外遇——五两银子
调查夫家在外面是否有私生子——十两银子
调查未过门的妻子是否身世清白——五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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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热闹的人多,真正进来喝茶的没有几个,更不要提委托谢照打听什么了。
谢照看着司轩悠闲地架着一条长腿在条凳上,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好像不是在跑堂是在升堂。
谢照:“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营业时间你怎么坐着!”
司轩示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茶铺:“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谢照:“给我揉揉肩。”
司轩长这么大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何曾听过这样的要求,气急反笑道:“好。”
司轩就要上手,谢照却摆手道:“算了,你这表情是来给我揉肩吗,我看你像谋杀我还差不多。”
两人对话间,走进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神情却有些畏缩:“你们这里——什么都可以打听到吗?”
中曰汴河,自西京洛口分水入京城,东去至泗州入淮,运东南之粮。——《东京梦华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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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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