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戏台断头14

贺文章蹲下,捏起柏喜的下巴仔细看他的脸。

半晌后,他起身拱手:“小侯爷,府台大人,柏喜的脸上确有动刀痕迹,只是疤痕极淡,不仔细确实看不出来。”

王知权指着柏喜惊道:“你……你当真是秦啸?”

“不,他不是,他不是……”秦双吼道,“人是我杀的,都是我做的,你们抓我,你们抓我吧。”

柏喜神情大变:“双儿,你住口,整件事与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江不系的目光横扫过去,停留在柏喜脸上:“既如此,你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柏喜垂下头,已是子时,外面一片漆黑,烛火照映下的一片阴影投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片刻后柏喜苦笑了一声:“我也受够了,左右仇也报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江不系:“大人,您尝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吗?”

江不系靠近椅背里:“本公子洗耳恭听。”

柏喜自嘲地勾勾唇:“我和程袁梅从小便认识,是一同长大的玩伴,少年时期我随爹娘出去做买卖,与程袁梅便断了联系,我们家买卖做的还算不错,赚了些小钱,与程袁梅是偶然间再遇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学了唱戏,但是他被送去戏班时年龄已经偏大,无论练功还是开嗓,都迟了别人一步。”

“遇到他的那天,他被班主赶出戏班好几日,饿得晕倒在路边,救醒他后才知道他在戏班里过的什么苦日子,他身段唱功都不行,上不了台,只能做些粗活,戏班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对他非打即骂,我想救他,可即便救了他,往后他又怎么办,那时,我父母都已离世,我们家的买卖已经大不如前,只能勉强支撑,实在无力再负担一个人,于是,我想了个辙。”

王知权问:“什么辙?”

柏喜看了王知权一眼,又快速垂下:“我让他忍耐,他在戏班里除了上不了台,其实可学的很多,我让他暗地里学如何经营一间戏班,待他学成,我便关了买卖与他组个戏班,我出钱,他出力。”

王知权:“这是好事。”

“好事?”柏喜冷笑一声,“也许只有我以为是好事,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但是戏班班主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教他,他便边摸索边学,程袁梅聪明,肯钻营,三年后,他离开了戏班。”

“我结束了买卖,带着他辗转来了金陵,这里是陪都,繁华,有钱人多,我相信以我们俩合力,不愁戏班办不成。”

“程袁梅自己唱和功都不行,却很会教人,收进班里的小孩儿要不了半年便都像模像样,那些本就有些底子,从别的戏班挖来的小角色,在他的训练下愈发不俗,其中最出色的就是荣鹤鸣和柏喜。”

柏喜抬手抹了自己的脸:“但是柏喜性子扭,不会讨好人,程袁梅并不喜欢他,我不知道程袁梅什么时候开始与我生了二心,也不知道他如何笼络了荣鹤鸣和范心儿,亦或是荣鹤鸣和范心儿收买了他,总之三人成虎,生出了邪念。”

柏喜的眼神看起来悲伤:“人心难测,可我浑然不觉,一心只把他当做最好的兄弟,最合拍的生意伙伴,那晚,是华林班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客人爆满,荣鹤鸣和柏喜同台,结束时台下掌声久久不息,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程袁梅提出该庆祝一番,我说叫上柏喜和荣鹤鸣一起,他却说他们俩明日还要练功,唱戏的人也不适宜喝酒,于是,最后只有我与他二人。”

“我酒量不好,原想着第二日还有事,并不想多喝,可程袁梅一再劝酒,我也是被高兴冲昏了头,不疑有他,不知不觉便喝晕了头。”

“晕晕乎乎地跟着程袁梅回家,午后下过雨,地上湿滑,走到牧马湖边时,程袁梅突然停了脚步,,转身看见他蹲着,我还奇怪他怎么不走了,他却突然向我冲来,我这才看清他手中拿了块石块,不待我反应,石块已经砸在了我头上,一瞬间,我便失去了意识……”

思及当时的情景,柏喜眼中蓄了泪:“我是在湖里醒来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那样做,可当我看清眼前的时候,我竟发现程袁梅也泡在湖中,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想来是他推我入水时,脚下打滑,自己也摔了下来,我本想叫醒他,但一转念,他要杀我,若发现我没死,定然还会再寻机会下手,我不能坐以待毙……”

江不系居高临下地觑他:“所以你跑了?”

“是,我不跑还能怎么办?程袁梅不会放过我,趁他还没醒,我跑了,但是我没跑远,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他,他醒了,发现湖里没了我的身影有些慌,这时荣鹤鸣找了来,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很快,荣鹤鸣走了,程袁梅去县衙报官……”

崔拂雪插道:“程袁梅不能确定你是被淹死沉入了湖底还是死里逃生,他去报官就是为了让官府捞人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死的?”

“不错,”柏喜狠狠抹掉眼泪,“官府不愿夜里打捞,湖面大,我相信一两天并不一定能捞到,于是我趁了这个机会,骗了个身形与我差不多的乞丐到湖边,用石块将他敲晕,想着官府打捞多半从湖边往中心,于是我将他推入湖中心淹死,之后我给他换上了我的衣裳,连双儿给我的珠串也戴在他的手腕上,看着他沉入湖底。”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顺利,官府派来打捞的人手并不多,最后还是乞丐的尸体自己浮了上来,天热,已经泡得没了人形,我根本不用担心会被看出来那个人不是我,但是这笔账我咽不下去,我要知道他为何要害我……”

“我知道金陵有一位会易容的高人,想着找他改头换面,再找机会混进华林班中,双儿还在华林班,那里豺狼虎豹,即便不为自己,我也要守在她身边保护她。”

“偏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柏喜与荣鹤鸣的台柱子之争,以柏喜坏了嗓子告终,我辗转找到柏喜,他见我还活着也是大惊,但他不仅坏了嗓子,整个人都快不行了,我从他口中得知,他被人下了药,华林班里我最看重柏喜,程袁梅则更喜荣鹤鸣,两人的台柱子之争,程袁梅定然站在荣鹤鸣一边,柏喜没撑过,死了,程袁梅是个伪君子,对外总是做出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我想,若是我借用柏喜的身份求他,他一定会让我回去。”

“我与柏喜身量相当,于是我易容成了柏喜的模样,用药药坏了自己的嗓子,在程袁梅面前露出落魄的模样,果然,他做出慈悲状将我带回华林班,还对外说是专门寻了我回去,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这几年在华林班里,我总算知道了他为何要害我,”柏喜一阵比哭还凄惨的笑,“我自以为我们还是童年的好伙伴,我自以为他落魄了我拉他出火坑,哪知,人家根本没这么想,当年我遇见他,让他回戏班学习经营之道,他却怀恨在心,认为我根本不想帮他,什么学经营之道,不过是想甩掉他的借口。”

“他自认为自己争气,将经营戏班之道学了个九成九,我是迫于无奈才与他组建了华林班,华林班从第一日起便都是他的功劳,他看好荣鹤鸣,我偏更中意柏喜,就是跟他作对,眼看华林班越来越好,我凭什么享受他辛苦的成果。”

柏喜露出个讽刺的表情:“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他程袁梅。”

“柏喜与荣鹤鸣的台柱子之争被下药,程袁梅不仅知道,还是幕后的操纵者。”

崔拂雪突然问:“我记得你曾说过柏喜也给荣鹤鸣下过药?”

“嗤,”柏喜冷笑:“那是我乱说的,柏喜不是这种人,我不过是为了让程袁梅他们放松警惕,这才让柏喜背了黑锅。”

“柏喜不是没有警惕性,荣鹤鸣给他的水他没敢喝,但他喜欢范心儿,即便心里知道范心儿的心在荣鹤鸣那边,依旧喝下了范心儿递给他的茶水,他是个痴心人,可惜,痴心错付。”

江不系曲起手指在桌面点了点:“你回到华林班忍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动手了?”

柏喜突然面露凶光:“因为他们将主意打到了双儿身上。”

“秦双?”

“我死后,在外人看来程袁梅一直对双儿很好,好到比对他亲生儿子还好,可我知道,那时因为我投进华林班的钱其实都在双儿名下,我所有的铺面也都在双儿名下,他哄着双儿,不过是为了得到那些钱。”

“双儿比我强,她聪慧,没受程袁梅的蛊惑,始终对他保持警惕,见双儿软硬不吃,程袁梅竟起了将双儿嫁给荣鹤鸣的心思,这件事班中除了荣鹤鸣和范心儿还无人知道,我是一天夜里起夜时听见范心儿与荣鹤鸣的争吵才得知。”

“我知道,再不动手,若是两人真成了婚,我的双儿就要保不住了。”

王知权:“秦双的婚事岂是他程袁梅说了算的。”

柏喜看傻子般快速看了王知权一眼:“程袁梅几乎算得上双儿的养父,即便双儿不认,他若用了龌龊手段毁了双儿的清白,双儿以后还怎么活?”

“我想了法子与双儿相认,不料双儿老早便怀疑了我的身份,我的女儿比我强,她本提出我们父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我,是我被仇恨蒙蔽,一定要杀了他们报仇。”

秦双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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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无鬼事
连载中一簇卷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