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蜀西皇帝年过五旬,沉湎享乐,早已不复年少时的锐气。
异族部落借势崛起,招兵买马屡屡进犯蜀西。而蜀西朝中放眼望去,一时既无栋梁之才,亦无可用之将,眼看着就要被异族攻破边界。
万般无奈之下,蜀西皇帝死马当活马医,大手一挥,派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前往南部边境压阵。
胜了自是锦上添花,败了也不过是弃子一枚。主将为国捐躯,也能稳定民心。
可没成想,这位在宫中课业武艺样样垫底的程世子程慎之,竟真能转败为胜,甚至在数月中连破七城,大胜而归!
圣心大悦!当即急召程慎之归京受赏,这才有了程慎之率领大军荣耀回京的美谈。
……
思索至此,宁鸾指尖轻轻拂过荷花瓣上那些将落未落的露珠。
此时此刻,程慎之功高震主,正是如履薄冰之时。在这风口浪尖上,他竟大张旗鼓带了个异族女子回京。异族人在这京州城中,本就身份敏感,惹人猜忌。
程慎之此举,必让朝中之人更加揣测忌惮,惹平民百姓议论纷纷。
宁鸾轻叹一声,掩去心底思绪,只平静望向青露:“那么,情报里又是怎么说这异族女子的?”
青露满心为自家小姐不平,语气愈发愤然:
“世子爷一路对那异族女子关怀备至,沿途亲自命人为她挑选首饰、裁制新衣,样样料子都要最顶尖的,首饰都得最时新的!”
她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这也就罢了,异族打扮毕竟与京中不同,换身行头入京也属应当。”
“可您知道吗?接她进城的那顶纱轿,是世子爷特意派人寻南部最好的工匠,加急订做的!”青露越说越气。
“如今京中好些夫人听说那纱轿样式别致,都派人四处打听制法,想要仿造。”青露一摊手,“您猜怎么的,七拐八绕的,竟还打听到世子府上来了,咱们府中人反倒成了最后知晓此轿的。”
青露向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
“毕竟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世子爷出征几年,心早就变了,否则怎会对一个外人如此用心?”
宁鸾听了程慎之对那异族女子的态度,原本郁结的心思反而放松下来。她朝青露打趣道:
“说了这许多,嗓子都该干了罢?”她信手拿起茶盅,为青露倒上香茶。“说得倒如同亲眼所见,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青露与宁鸾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彼此脾性,她见小姐斟了茶也不推辞,端起茶盏便喝了起来。却听宁鸾又从容道:
“市井流言,岂能件件都当了真?外人又何曾真正知晓慎之的性情。”宁鸾指尖描摹着花瓣纹路,神色淡然。“即便他真带人回来要纳娶,咱们也无可指摘。毕竟这是世子府,不是丞相府,更不是……”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心照不宣的了然。
“好了,账册还没看完,去点笼干松香来,让我静一静吧?”
“是,小姐!”青露将茶盏收入托盘,轻快地退了出去。
见青露合上房门,宁鸾却再无心思看账。她转眸望向瓶中那枝鲜荷,指尖微微用力,一片浅红花瓣悄然坠落,在她指间捻出绯色汁液。
残留的花茎被拧成一团深红,在窗外日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如血一般的死寂。
以宁鸾对程慎之的了解,他确实并非坊市传言那般,是轻易动情之人。
但宁鸾心中早有疑虑,并且随着他这几年的出征只增不减。
两人虽关系特殊,但程慎之被派往南部第一年,每隔半月,宁鸾都能收到从战场传来的加急书信。
前几页是中规中矩的军事战况,后几页则情意缱绻,诉尽相思。信中曾写:
百战情藏一纸柔,剑光难掩字痕愁。
宁鸾捏着信纸,似乎都能遥遥看到,千里之外的驻扎营中,那人写完战报,敛起心神,隐晦又含蓄地写下一封封饱含牵挂的家书。
可另一个声音冷冷提醒她:这一切,或许只是程慎之的逢场作戏。
那年在宫中,程慎之曾冷漠地告诉她,他最厌烦她这样聒噪的女子,既不温柔得体,也不识疾苦艰辛,浑身充斥着娇小姐的矜持傲慢,必难懂得他在宫中挣扎生存的孤寂。
那话语如同垒起厚厚的冰墙,漠然隔人于千里之外。
他书信上的温馨小意,温情脉脉,混着昔日的冷言淡语,交杂成为掩盖两人姻缘真相的绝妙利器。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来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少。从起初的半月一封,到三月一封,再到后来一年半载也再难收到一封。
三年烽火,打哑了蜀西与异族之间的战意,更分隔了程慎之与宁鸾之间的情意。
安南王世子程慎之,丞相之女宁鸾,本应是年少璧人,情投意合。
却在那浩荡皇恩下,成为博弈间的棋子与怨侣。
朝中局势暗流汹涌,复杂多变。
昔日被视作弃子的程慎之,如今战功赫赫,凯旋归来。
昔日里门第尊贵,金枝玉叶的宁鸾,如今身份敏感,处处如履薄冰。
年少时捧在掌心的纯真,或许早如手中碾碎的绯红花瓣,在悄无声息中已然零落成泥。
……
将揉碎的花瓣抚落案几,宁鸾重新执起狼毫,强行定下心神。
“五月十四,购文房四宝,银三两……”
廊外穿堂风忽起,带着地上散落的残红卷过案前,打着旋儿穿过朱红的院墙,飘向远方。
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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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子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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