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胤禛与胤祥一前一后出了轿。
大概轿子在门口实在停了太久,终究还是惊动了府中人,大家都知道,王爷回来了,于是在府门口齐集候着。见王爷迟迟不出轿,也不敢上前惊扰,都安静地站在原地。终于,他们看到怡亲王从轿里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体型相当的高大男子,所有人都在疑惑,唯独福晋兆佳氏聪明,也实在熟悉胤禛,在众人好奇之际,已带头向来人行礼。“妾给皇上请安,恭迎王爷回府。”兆佳氏很小心,声音不低也不高地说道。接着,身后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匆忙跪了一地,向皇帝与胤祥行礼。胤祥瞥了瞥胤禛,胤禛淡淡道:“一家人都免礼罢。”胤祥侧着看了胤禛一眼,胤禛温柔地反看回去。
一行人往后院走,胤祥与胤禛走在最前,后面兆佳氏带着弘暾、弘昑,末尾是瓜尔佳氏与弘昌。胤祥管自己和胤禛说话,简单介绍了府中格局,胤禛最后总结道:“王鞠躬为国,家计空乏,兄长还要再多多赏你才好。”顶着胤祥的白眼,胤禛又看向兆佳氏:“幸好还有个好福晋帮着料理府中事务,我王子太过草率,福晋辛苦。”兆佳氏恭敬回答:“承蒙皇上与王爷照顾,妾感恩还来不及。”身边的胤祥打住了胤禛,命孩子们跟着,其他人都退下,又连请带拉地把皇帝引到书房,胤禛才停了话头。身后的弘昌见了皇帝,心生敬畏,一点气也不敢喘。弘昌在府里向来难见父亲,心里对皇帝有些怨言,但也只能收敛着,现下见皇帝气质亲和,猜想应是皇帝自觉苛用父亲,所以登门来照拂照拂家里人,也就放松了些。但偏偏又听见父亲要去书房,心里隐隐不安。弘昌正焦虑着,已看到胤祥微微侧脸,淡淡说道:“近来繁忙,无暇看顾你们学业,今日让皇上来检验一番。”弘昌的心倏地一凉。
进入书房,弘昌,弘暾,弘昑一字排开站着,胤禛坐主位,胤祥坐侧位,两人慢慢喝茶。胤禛放下茶盏,看看孩子们,对胤祥说道:“先皇当初来圆明园,弘历与弘昼被考问四书五经,还是王弟教的他们。”弘历自小被传神童,大抵缘在康熙驾到圆明园提问几个孙子时,他作答最流畅,没有纰漏。但事实上,胤祥常留心观察先皇出题偏向,再结合具体情景推测,对他会考什么十拿九稳。于是胤祥提前帮着指点了弘历。而胤禛觉得还不够,硬是将毫不知情的弘昼推了上去作衬托,从此至少在子嗣才干方面,胤禛赢了其他人。只有他与胤祥知道,弘历不比别人有才,更多是命好。如今自己当了皇帝,被胤祥推着来考察这些小辈,确实好笑,毕竟,胤祥最清楚这种考问的内情,现在将他自己不常管教的儿子们推上来,没有天分的可就难捱了。
胤禛这样想着,看看胤祥那淡淡带笑的样子,实在可爱,再回头看这三子,多少都与胤祥有点相似,但都不如胤祥好看,心里更生快乐。见弘昌畏缩,觉得好玩,胤禛便轻轻开口:“弘昌,尔在府中居长,应是表率。听闻你前些日被关了禁闭,可有好好读书?”弘昌恭敬行礼,虽不好看,倒勉强标准,他弓着腰没直起来,低声回道:“回皇上……有。”胤禛听了想笑,又回头看胤祥,见胤祥面色微变,收敛了点笑容,接着看向弘昌,温柔说道:“那你说说,最近读什么书了?”弘昌听了,更慌张了,前些天被关,心中愤愤,当然读不进去,放出来之后,缓了几天,自然也没时间读。谁知道父亲能这么快回来,倒不如真的一直呆在紫禁城里得好。心中这么想,只好先说点知道的,便开口道:“读了点四书。”胤禛笑对胤祥说,“这个好。”胤祥端起茶,不看胤禛,遮住了自己的脸。胤禛继续问:“那最喜欢哪本?”弘昌仿佛语塞了一下,声音很小地说道:“《尚书》。”胤祥喝着茶顿时一咳,弘昌立马改了口:“不不,《论语》。”胤禛又是一笑,一边轻抚王弟背后,继续温声问弘昌:“最喜欢哪篇哪句?”弘昌得到了一点自信,慢慢地小声回道:“回皇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胤禛一顿,点了点头,看向胤祥,胤祥这才抬头看向弘昌,无奈地淡淡说道:“吾儿十日只读完了首篇,还是你儿时只背了这一篇?”弘昌跪了下去,连忙解释:“父亲,儿子只是对这段更熟,其他的也能背一些。”声音越来越小声,仿佛害怕被继续追问。胤禛宽慰道:“无妨无妨,定是朕引导得不够好。弘昌起来。”胤祥瞪了胤禛一眼,胤禛伸出去虚扶弘昌的手收了回来。只听胤祥恨其不争地说道:“你不知书,皇上不愠,为父可很难从容。再禁闭十日,熟记《尚书》,五经之一。”
胤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向弘暾。弘暾长得最像胤祥,一双凤眼,一看就聪明,也很叫人喜欢。胤禛问道:“那么弘暾最近在读什么书?”弘暾端正地向座上两位行了礼,恭敬说道:“回皇上,暾儿不如兄长,未能钻研四书五经,只背了一些。上月父亲读的《治河全书》,暾儿以为有趣,跟着读了一点。”听得胤禛很是喜悦,看向胤祥,夸到:“倒是很像我王弟。”胤祥的脸色稍缓,带上了点自信,一听胤禛的话又感到怪怪的,推了推对方手,示意他小心说话。胤禛又顺从地看向弘暾,继续问:“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弘暾小心回道:“暾儿不敢,只看到有几条法子,如,“逢弯取直”“束水冲沙”“开浚海口”,大抵有用。还需知行合一,才能了解。”胤禛点头,胤祥眉眼微弯,也跟着一笑。胤祥觉得累了,正好弘昑还小,也无需考问,便顺口问道:“昑儿,你喜欢读四书五经,还是治河书?”弘昑小声回胤祥:“父亲,儿皆不喜欢,更爱六艺。”弘昑性弱,实际胆子不小,面相与胤祥也有几分相似,小小的,还算机灵,让胤禛心生欣赏。胤祥微笑,对弘昑说道:“不喜欢是常事,但也要读一些,玩起来才会更有趣。”弘昑小心鞠躬称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偷偷瞅了瞅自己的父亲,跟胤祥对上了目光,感到很受吸引。
胤祥看回胤禛,胤禛一边喝茶,一边笑着。不知对方又在快乐些什么,于是胤祥也不评价,淡淡对几个儿子说道,“此去务必勤加学习,今日便罢了。”吩咐完,几个儿子就退了下去。见几人走远,胤禛先起身去关门。才转过身来,就被胤祥抵在了门上。胤禛笑问:“王子这是做什么?”胤祥回道:“兄长笑话我。”胤禛一手环到胤祥背后,抱紧了对方,笑道:“朕觉得你调教儿子很娴熟,比我教得好,很是感慨满意。”胤祥白了白胤禛,说道:“关什么门?”胤禛理所当然回:“不关门,王子怎能如此压着我教训。”胤祥听了,力气一松,方才见胤禛晃得傲慢,没忍住,直接压了上来,一被提醒,也就羞得松开了。谁知胤祥刚松开,胤禛趁机一下将胤祥反压到了门上,用手垫在胤祥背后,门被两人撞出了点声响。胤禛说道:“王弟可能不舍得教训我,只好我主动受教了。”说着就咬上了胤祥,门跟着发出一些声音。没一会儿,只听弘昌敲门:“皇上,父亲,午膳备好了。”一门之隔,胤祥觉得弘昌敲在了自己背上,背后又痒又烫,有些不耐,看着胤禛还是微笑样子,更是无奈,便说道:“一会叫人送来书房。”胤禛作出口型:“弘昌和弘时真像。”说完摇了摇头,胤祥一手捂住了胤禛的嘴。跟着,弘昌的脚步还未离开,胤禛又欺身而上,叫胤祥推都推不开,只能松了手,忍着声音与他互相啃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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