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睡在交辉园里的敷春堂,睡得很舒服,胤祥知道,这是自己和胤禛的地方。
原来胤禛昨日整理折子,就是为了在交辉园多住几天再回去。的确,来了之后,体验很好,风景美妙,气候也舒服,没有理由,胤祥也觉得没什么非要回宫的。
敷春堂很精美也很凉爽,四周的山水看得人也很惬意。胤祥与胤禛靠坐在敷春堂西间的炕上,看出窗去恰能看见绮春园中部胤禛重新修整过的园林景观。一重重红绿色楼台掩在山树间,映入明亮澄澈的湖水中。对面湖中又一小湖,在太阳闪耀下发亮得灿烂,胤祥指着对胤禛问道:“那处小湖怎么好像更亮些?”胤禛顺着胤祥所指看,解释道:“是,其他地方还有树木和楼阁倒映进去,中间特地再隔一小湖,则恰好能映出天的蓝色,显得更亮。”胤祥欣赏着,更觉奇妙,便道:“有名字了吗?”胤禛摇摇头:“等你起。”胤祥靠着胤禛,想了一会儿便道:“天心水面,如何?”胤禛摸摸胤祥被太阳隐隐照得有些亮的眼,同意道:“甚好。”
休息半日,胤祥便开始有些无聊。然而才生此意,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犬吠,胤祥跪起身朝朝外立马呼唤道:“造化,过来。”胤禛看胤祥幸福得像个小孩,也很自豪自己想起将造化一起带来。造化很快跑了进来,胤祥抱着造化玩得很开心,但也没忘自己的良心,便问胤禛:“小假、小吉没来?”胤禛陪着胤祥一起摸摸造化,一边回答:“小吉很懒,小假要陪它。”胤祥耸耸肩:“好吧,我们反正也不会呆太久。”于是更心安理得地和造化在殿里玩。玩了一会儿,胤禛还一直看向自己,胤祥想起胤禛昨日还特地带来了不少折子,应该是要及时看掉的,看外面天不算热,便主动带造化出门遛弯,让胤禛自己先办事,制止他的眼光。
胤禛怕热,胤祥想玩就玩吧,自己确实还有折子,也不拦着,只叮嘱道:“走阴凉处,慢点走,快点回来。”胤祥快乐地答应下就出门遛狗去了,走的路线都是胤禛从窗口能看到的地方。胤禛看着很放心,便鼓起勇气拿起折子看。
前些月,太仆寺少卿黄叔琬被提拔为福建布政使,前往福建之前,胤禛还传他来见过,当时让他但福建后给当地总督满保传话:“总督乃好总督,巡抚亦为好巡抚,唯操守尚不足信。伊等曾言,有用钱之处,兹朕用人之道,尔系稔知者,有何用钱之处?再者,伊等保举之人,名声甚佳者,未有一人。身为督抚,保举人员,岂能存私?”敲打下满保下的贪心。胤禛也知道这话算是对总督等人私心的揭破,为免影响当地执行政务时总督没有威信,胤禛还特地提醒此旨不要当众宣谕,如此也能让总督知错而知足。这日胤禛便收到福建总督满保上折奏谢训谕,胤禛在那矫枉过正的陈情中也再回道:“朕亦并非令尔等一文不取,但亦不可滥派于民。倘上依天时,下顾民情,取之有理,用之为公,则惧何耶?小民属员必会感激。朕恩之下,尔等倘又发财,如此好事可有更胜者乎?果诚地方安谧,天赐丰年,百姓各得生路,尔等督抚,又岂有挨饿之理?保举属员之财,断不可取,一则不体面,二则何颜做上司?苍天如何,当抬头仰望之,此甚重要,朕此旨亦密谕黄炳。”胤禛回忆着上次回黄炳的话,又对满保再细说了一遍。胤禛不是不能变通的人,能同意有些官员的私心,但也总反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尽可能劝这些还在干,想不通透而装模作样的大臣,先公心再私心,才能真正保全自己。但胤禛也知道这些人有时将自己也骗了,是做不到不装正直的,实话对他们没用,于是在最后还是干脆挑明划清一条底线,那便是不能收保举属员之财。官官相护,互通款曲,则不良之风再难正,这是明眼人都能想到的。
批好一折,胤禛抬眼四处看看,想找到胤祥的影子,果然还在自己可以看见的地方。胤祥与造化正走到明善堂,在明善堂前的小亭子坐了下来。小亭子有两扇石门,如雉堞,东边唤归云,西边唤舞雪。胤祥坐在那临水歇息,舒坦靠柱,一身白袍子被湖风微微掀起,潇洒非常。胤祥的一举一动,胤禛皆看得清楚,又见胤祥已是在回望着自己,更感幸福。胤祥的手举起来动了动,向胤禛的折子指了指,示意看折子,胤禛一下了然,拿起另一折对胤祥挥了挥,低头继续看起来。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牛钮奏报修治堤防工程事,折中说到,“主子圣明,去年所修工程,今年水涨前倘不查看,水涨后,新旧工程混淆,查时即难能分辨。既与钱粮有关,伏乞主子交付工部,照例具奏,派出大臣,赶在水涨之前,查核去年修整之工程。”今年修堤等工程多,往往由工部负责,胤禛不时提醒都察院监督好修堤所用钱粮事,毋混淆新旧工程,谎报多报。果然,都察院还是查出了点东西,意料之内,胤禛波澜不惊回批道:“既然工部查核迟延,即照牛钮奏销算。着该部知道。”胤禛是无所谓允禩又干了什么的,只在意工部是不是不能在廉亲王的带领下不犯错误。查出来了,办了就是,谁对就听谁的,这是胤禛一贯的坚持。然而,胤禛抬头,看着对面往回走的那个人,只想说,只有他,不对,我也听的。
胤祥准备往回走了,还是想胤禛,瞟到胤禛动不动就看向自己,想来折子应是看了许多个了。牵着造化往回走,走到桥时,造化突然跑快了,胤祥追着跑过了桥。胤禛看得都慌死了,胤祥真是不怕自己再摔进水里。好在这次长大了,脚步稳了。原来造化是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堤,堤边有许多游鱼,金黄、银朱、水红……胤祥看了都很喜欢。造化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在堤边与水中游鱼仿佛游戏起来。然而,越看越不对,胤祥着急唤道:“造化,那不能吃哦。”已经晚了,造化已是将那只最漂亮的水红色金鱼叼了起来。胤祥快速追了过来,好好的观赏鱼要被吃了,也太委屈了,胤祥还是想挣扎一下,他抱住了造化的脸,一手拿住了造化的嘴,一手探了进去。神奇的是,胤祥揪出了那只水红色小金鱼,居然没有被咬坏,还能在自己手中挣扎,胤祥将它扔回了水里,鱼儿又扑腾地活跃在池塘中,受惊吓地快速游走了。看来造化还是真的很能听得懂人话的,胤祥庆幸,方才只是天热想进水里玩,应该把金鱼当作玩具,或者当打猎时捕鱼玩了,被自己阻止了一句,它便并未咬下去。胤祥跑过来着急,自己也已踩进了水里,水没过胤祥的小腿一半高,轻纱袍袍尾跟着浮了起来。胤祥有些无奈,这下回去见胤禛又要狼狈了。
无法,胤祥还是拖着湿袍子,脱了鞋,带着湿狗往回走。没走两步,胤禛已是快步走到了前面不远处。“胤祥。”胤禛唤到。原来方才从胤禛的角度看,胤祥是没摔进水里,但与造化一起莫名走进水里,还是很让人担心,于是胤禛连忙赶了出来。胤祥有些不好意思,向胤禛无奈地笑了一两下:“哥哥。”胤禛见胤祥没事,这才放心了:“你们俩怎么去玩水?”胤祥也是无奈答道:“天热吧,它想进去,我看它要吃金鱼,就着急拦它。”胤禛摸摸胤祥的脑后,揭示道:“王子难道不知道造化不喜欢吃鱼么?”胤祥也是惊讶:“那它……”看着造化,胤祥一脸疑惑,胤禛又摸了摸造化头:“它骗你。”摸完又打了下造化头,警告道:“下次不准再骗我弟弟。”造化委屈地哼了一声,应该还是答应了胤禛的话。胤祥则难以置信,站在那端详造化,也看看方才池塘里的鱼,最终被胤禛搂着一同走回殿去。
胤禛看胤祥也没穿鞋,光脚就要走,也是无奈,便将胤祥抱了起来,看胤祥还是疑惑,便一边低声偷偷解释道:“如果它真想吃,你才救不出来。”胤禛看着一脸单纯的胤祥爱得不行,不禁失笑。而胤祥则是怔怔盯着造化,打量了好一会儿也还是不敢相信,这家伙都会骗自己了,为什么呢,便低声对胤禛问:“它为什么?”胤禛吻了吻胤祥:“我不是它,不能知道清楚了。也许单纯想带你玩玩水,看你穿得整齐,得找点办法。”胤祥觉得胤禛猜的很对,也便不怪造化了,双脚交叉地动了动,想抖掉一些尘土,接着对胤禛道:“那下次你在时就要提醒我,总被它骗太丢人。”胤禛同意点头:“好,下次一定先让你小心。”
胤祥回殿后,先去洗脚,换身衣服,在此期间,胤禛让下人给造化做了许多好吃的,胤禛摸着造化头夸到:“这次做的很好,但不能骗我的王子。”造化认真地听,接着很顺从地点头,看着胤禛手上的食物。原来,造化不是看到了鱼,而是看到了远处的胤禛比了个回来的手势,竟然想出了这样的主意。胤禛原来还不确定是不是这样,直到胤祥去洗澡,造化向自己反复要赏,胤禛才知道还真是这样。尽管如此,胤禛也还算相信,造化很爱胤祥,只是和自己一样有点坏,喜欢逗王子玩,顺便得点好处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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