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自动门再次沉重合拢，将喧嚣与焦虑隔绝在内。
时淮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将他眼底的青黑照得无所遁形。
他刚刚送走一位心梗突发的老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CPR按压时胸腔骨骼的微震。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无形的膜贴在皮肤上。
他习惯性地摸向白大褂口袋，指尖却触到一个微硬的方角。
不是烟盒。
他顿了顿，才想起那是昨天路过医院楼下便利店时，鬼使神差买下的一小盒巧克力。
包装纸上印着笨拙的爱心和“七夕”字样，与急诊科冷硬的环境格格不入。
今天原来是七夕。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没在疲惫的泥沼里。他从不记得这些节日。
往年这种时候，他通常正埋首于病历堆，或是刚结束一场精疲力竭的抢救，用冰美式灌下满身倦意。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着，没有新的呼叫。这短暂的、偷来的间隙里，他眼前却晃过另一幅画面：合欢树下，她微垂的侧脸，指尖轻拂过书页的温柔，还有咖啡馆灯光下，她说“他们需要一句‘我看到了’”时，眼底清亮的光。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巧克力，方正的棱角硌着指腹。
或许……能赶在下一次呼叫来临前。
江枳批改完最后一沓作文本，窗外天色已彻底沉入墨蓝。
教学楼里安静得能听见日光灯管轻微的嗡鸣。
她揉着发酸的后颈，目光落在桌角台历上那个被学生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旁边还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牵着手的小人。
七夕
她笑了笑，收拾东西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比平日慢了些。
手机屏幕安静地暗着。她知道他在值班，急诊科的夜晚从不属于风花雪月。
合上办公室的门，走廊空寂，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响。
她并不期待什么仪式，只是在这个被赋予特殊意义的日子里，那份独自穿行于暮色中的感觉，比往常更清晰了一点。
她走向校门口那株巨大的合欢树，晚风拂过，细碎的花丝依旧簌簌落下，在地上铺开一层柔软的粉绒。
她驻足，仰头看了片刻。
花香依旧醉人，却莫名品出一丝清寂。
正要低头离开，树影的暗处却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江老师。”
江枳的心猛地一跳，倏然转身。
时淮从合欢树浓重的阴影里一步步走出来。他还穿着那身浅蓝色的手术洗手衣，外面随意套着件深色外套，身形被路灯勾勒得挺拔却难掩倦怠。
脸上看得出刚用水胡乱抹过的痕迹，发梢还带着点湿意，试图洗去一些抢救室带来的痕迹。但他走向她的步子很稳，目光在昏暗光线下牢牢锁着她，里面有未散的疲惫，也有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江枳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讶异，“今晚不忙吗？”
“忙。”他言简意赅，已走到她面前。距离拉近，她能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以及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重。
急诊科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他周身。
“刚喘口气。”他补充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着什么，然后，有些生硬地伸出手。
掌心躺着一个略显皱巴的小盒子，印着俗气的爱心和“七夕快乐”。
“这个，”他声音干涩，“路过看到的。”
江枳愣住了，目光从那个与他气质极度违和的小盒子，移到他紧绷的脸上。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但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泄露了一种近乎笨拙的紧张，仿佛完成一项极不熟练的任务。
她没有立刻去接。
时淮的掌心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就在那点微弱的、试图抓住什么的光亮在他眼底即将被惯常的沉寂覆盖时。
江枳忽然伸出手，没有去拿那盒巧克力，而是轻轻握住了他悬在半空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硬，肌肉紧绷，皮肤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丝洗刷后残留的消毒水气味。她的指尖温热，力度很轻，却像一道暖流骤然穿透了他积攒的疲惫。
时淮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手这么凉，”江枳的声音放得很软，像合欢花拂过，“吃饭了吗？”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目光垂落，看着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纤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
“我也还没吃。”她松开手，语气变得自然寻常，仿佛这只是无数次下班偶遇中最普通的一次，“前面有家店，粥熬得很软，热乎乎的，一起去喝一碗？”
她抬起眼看他，眼神清亮，没有任何刻意的安慰或怜悯，只是平静的邀请。
她接住了他笨拙递出的心意，却用一种更体贴的方式，将这份过于直白的馈赠，化解成了彼此都能舒适接受的陪伴。
时淮紧绷的下颌线终于缓和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路灯微光和自己的缩影，那根自踏出抢救室就死死绷紧的神经，悄然松弛了一寸。
“好。”他低声应道，将那颗没送出去的巧克力收回口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她刚才一握的温热。
两人并肩，沿着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慢慢朝前走。
影子被灯光拉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没有情意绵绵的告白，只有一碗温热软糯的粥，和一场短暂却珍贵的并肩而行。
走到粥店门口暖黄色的光晕下，时淮忽然停下脚步。
“江枳。”他叫她。
她回头。
夜空是都市常见的灰蓝色，看不见传说中的银河，只有零星几点模糊的星光，顽强地穿透云层和霓虹。
他抬头望了一眼那片稀疏的夜空，声音低沉却清晰：
“七夕快乐。”
江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快乐。”
星光虽淡，却真实地亮在他们头顶，也亮在彼此眼底。
这份快乐，来得提前，却恰到好处。
各位宝宝七夕快乐。[烟花][烟花][烟花]
虽然没有车。
但是已是作者的最大心意。[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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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七夕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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