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纸页触感突然变得黏腻而灼热。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远比寒冬的晨风更凛冽,猝不及防地窜上她的脊椎,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暖意。
恐慌如同骤然冲破堤坝的洪水,瞬间没顶。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烈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钝痛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她几乎站不稳,用力扶住了冰凉的讲台边缘。
木质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非但不能让她清醒,反而加剧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惧意。
他是医生!面对的是死神挥舞镰刀的最前线!
每一次突发状况,每一次抢救,都可能是一次生与死擦肩而过的搏斗!
那些她只在新闻报道中略窥一二的惊险,那些她偶尔听他轻描淡写提及的“累”。
背后隐藏的分明是此刻她手中这张纸上凝固的残酷证据真实、刺眼,带着生命挣扎的沉重气息!
他不是“刚做完手术”,他在救人的时候很可能正置身危险!
昨晚他等在医院门口,脸上的笑容是真的,他说话时声音里的疲惫也是真的,但他把最关键、最凶险的那部分。
他可能遭遇了什么、是否受伤、甚至是被谁的血溅上了身,全部小心地掩盖在了温和的外表和平静的话语之下!
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是怕她担心?
还是……那危险根本尚未过去?
阳光明媚的上午突然变得阴冷灰暗。
窗外合欢树的粉花依旧娇艳,却失去了温暖的色彩。
办公室里备课的轻声讨论,走廊里学生的喧闹欢笑,此刻都像是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充满无法企及的隔膜感。
担忧如同冰冷沉重的铅块,沉沉坠入心湖最深之处。
她猛地攥紧了那张沉重的教案纸,指节捏得发白,纸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响。
昨晚在合欢树下那份甜涩的期许、那份沉入心底的安宁和笃信,被这点突兀的血色残酷地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一种强烈的冲动几乎无法控制。
她现在就要确认!
立刻!马上!
她要去医院!她要亲眼看着他完好无损!
她要亲耳听到他说“一切平安”!
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点开手机屏幕。屏幕倒映着她苍白而慌乱的脸。
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方,却仿佛有千斤重。
急诊室里永远是分秒必争的战场。
他或许正站在病人床前,紧盯着监护仪上跳跃的数字,与死神进行无声的角力。
手机铃声的骤然响起,那不合时宜的、代表日常生活的尖锐声响,在这种时刻是极其危险的分心源。
一次紧急气管插管,一次关键的心脏按压,哪怕是零点一秒的失神,都可能断送掉一线生机。
她不能!她不敢!
悬在拨号键上的手指,终究是僵硬地、一点点地收了回来,死死攥紧冰凉的手机外壳,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支撑力量。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阳光从窗口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她微微摇晃的身影。
那点褐色的印迹,在她的余光里无声地狞笑,不断放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慢慢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得尽可能小,放回教案本的最后一页。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刻意的、压制颤抖的僵硬。
然后用尽全力将教案本合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她还有课,还有学生在等着,她必须把这份恐惧,硬生生地压下去,吞下去!
下午的课表排得很密。江枳拿着备课本和书走向下一个教室。
阳光依旧灿烂,走廊明亮而热闹。
她努力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要讲授的课程内容上,每一个字词,每一个段落,每一个需要向学生阐释的重点难点,都像一根根丝线,紧紧缠绕着她即将崩溃的心神。
然而,那张纸、那点凝固的血色,像是植入脑海深处的倒刺,总在不经意间猛地探出来,狠狠刺痛她竭力维持的平静。
讲台上,她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声线,讲解着周树人先生笔下的深刻讽刺与社会批判。
字字句句清晰有力,逻辑严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海域始终在翻涌。
课间十分钟的间隙,她快步穿过喧闹的走廊。
每一次急促的手机震动都让她心头一跳,以为是他。
当屏幕亮起显示的只是工作群的通知时,那份隐晦的期待瞬间落空,继而化作更深的焦虑盘旋。
傍晚,落霞染红天幕。
校园里的喧嚣渐渐沉寂。江枳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留恋这片刻的宁静。脚步有些急,几乎是带着小跑,冲出教学楼,奔向校门。
黄昏的风裹挟着白昼未散的余温和初起的凉意,吹在脸上,却驱不散那份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冰冷。
她顾不上什么仪态,几乎是跑了起来。高跟鞋敲击着地面,急促的声响在寂静的校门口路上显得有些突兀。
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敲打着她的耳膜,催促着她。
那个小小的餐馆就在前方街角,灯光已经在暮色中亮起,暖暖的橘黄色,如同一个温柔的承诺。
转过街角,餐馆温暖的灯光如约映入眼帘。
就在那熟悉的暖黄灯晕笼罩下,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伫立在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不再是白衣,没有沾染一丝她想象中的血迹。身影立在暮色里,挺拔依旧。
只是,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勾勒出他的轮廓,似乎比昨日更添一份沉静的疲惫。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四目相接。
江枳的脚步猛地顿住,停在了几步开外。暮色四合,晚风吹动着她的衣角和发丝。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正好落在他身上,也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渐起的暮色,他们静静地对望着。
目光穿透薄薄的暮色,无声碰撞。
江枳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熟悉的倦色,比昨夜更深,堆积在眼睑下方形成淡淡的青影。
嘴角试图扯起的温和弧度,也带着无法掩藏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乏。
他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干净整齐,没有任何她想象中的斑驳痕迹。
他看起来“完好无损”。
但江枳的目光,如同最细致的探针,固执地、焦灼地在他身上一寸寸地搜寻。
她的视线锁定了!
他的左手腕!
那里,白衬衫袖口的边缘,本该是熨帖平整的。
此刻,手腕内侧靠近袖口纽扣的地方,皮肤上多了一道新鲜的、约莫一寸长的痕迹!
浅褐色的药水痕迹下,透出一线微微红肿的皮肤边缘。那绝不是普通的划伤!
形状规整,边缘锐利,分明是用什么东西狠狠划开的口子!
因为刚处理过不久,药水的褐色掩盖了新鲜渗血的红,但那清晰的红肿轮廓和微小的破损边缘,在暮色中刺目得如同无声的宣言。
他受伤了!就在昨夜!
为了救人!这伤口可能再深一点……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发烫、涌起湿意。
那些被压了一整个白天的、混杂着剧烈担忧、尖锐的心痛和无处诉说的恐惧,被这点直接的血肉证据彻底点燃!
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立刻冲过去的冲动,
只是紧紧地、深深地望着他,
眼神里的急切、关切、未完全消退的余悸,
还有一丝隐约的控诉,统统化作无声的千言万语,
倾泻在那道目光里。
傍晚的凉意似乎都凝固了,空气中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心弦被无声拨动的震颤。
所有的寻找,所有的等待,所有被竭力按压的恐惧,都在看到这道刺眼的伤口时,找到了真实的支点。
时淮一直平静地看着她走近,直到她的目光锁定在他手腕上那道新添的伤口。
她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瞬间涌起的惊涛骇浪:
担忧迅速被证实为事实的恐慌,随即转化为浓得化不开的心痛。
所有白天被强行摁下去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彻底复苏、翻滚,清晰地写在她因急切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和瞬间湿润的眼眶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息融在初起的晚风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终于抬起脚步,朝她走了过去。脚步依旧沉稳,却仿佛带着一种卸下某种伪装的松快。
他走到她面前,很近很近。
怎么没有人来看我的文呀?[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时医生你栽了[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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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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