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帆回忆起上次喝的红豆奶茶，坐到旁边接过方眠倒的奶茶喝了一口，很香，没有很甜，和奶茶店里的味道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些复杂的小料。
“好喝的。”
方眠满意了，又推给他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像只小猫。
江映帆自认为是没有方眠这么好的兴致的，总觉得这么文艺是事情和自己不太搭。
方眠的这些爱好是江映帆最近才发现的，这大概是方眠唯数不多用来消遣时间的东西吧。
方眠很白，而且是那种晒不黑的白，人家天天晒太阳或多或少都会黑一些，但方眠除了会脸红外一点也没见黑，拿着杯子的手白得刺眼，晃了江映帆好几次神。
江映帆盯着方眠那白皙的手指，不知不觉就喝了一口热茶，热水进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不想让方眠知道自己的蠢样，只能在嘴巴里咬了咬被烫到的舌尖。
可惜还是被方眠察觉到了，对方轻轻的“噗嗤”一声，看到江映帆的眼神，轻咳一声低头喝自己的茶。
江映帆舌尖也不疼了，只觉得，方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于是，他开始说起话来，从最开始的掩饰尴尬，到最后的真正交心。
他说，他从小就不招他妈妈喜欢，小时候他爸还在的时候倒是挺喜欢他的，待在那个家里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情是他爸给的，可惜，他八岁的时候他爸就不在了。
后来，初中一毕业的他就出去打工挣钱，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他高兴坏了，他想，他终于可以讨妈妈欢心了，不再是他妈口中的“没用的东西”。
可是，当他拿着那三百四十二块钱递给他妈的时候，那人不仅直接把他的钱抢走，还嫌弃的对他说，“真没用，才那么点，家里那么穷，只能供得起哥哥上学，既然你能挣钱，那就出去挣钱给哥哥上学吧。”
江映帆哪里愿意，他的成绩明明比他个那个倒数好多了，可那时候的他不敢反驳，他什么也没带就离开了家，在垃圾桶旁边饿了一整天，最后在狗嘴里抢了个包子，他又打了好几份工，因为没成年，所以钱很少，他妈妈去他之前打工的地方找了江映帆好几次没找到人，他才勉强存下了那么点钱。
后来，他考上了高中，填志愿的时候特意选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寄宿高中，先是拿假期攒的钱交了学费、买了课本，然后又自学、逃课打工，一开始当然是被批评勒令请家长了好几次，后来学校知道了他的情况，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加上他也没落下课程，学校甚至年年一等助学金名额也给了他，好让他继续学业，只可惜第一次的奖学金被他妈知道后拿走了。
后面每次他妈想拿他助学金的时候，他的班主任都告诉他妈妈说江映帆今年没评到，虽然也不信，但是她也没办法。
高中就这么过了三年，他没回过一次家，不是打工就是打工，直到高考结束去了省外，然后拿到录取通知书来到了A市……
当然，他妈从他拿不到奖学金后就一直不看好他，自然也不相信他能考上大学，所以知道他去了省外打工，还挣了钱，第一个电话打过来不是关心而是要钱。
江映帆有时候都怀疑上辈子他妈是他的债主，这辈子追着要来的，不然为什么他俩之间永远都只谈钱？
听完江映帆的人生经历，方眠看江映帆的眼神怜爱极了，微红的眼眶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江映帆自己都没觉得怎么样，一抬头就看到方眠发红的眼眶，顿时无措起来:“哥，你……你别这样，我没事的，都过去了。”遇到方眠以后，他才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到方眠受的，不然怎么会遇到方眠这么好的人呢。
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些事压在心底，这大概算是江映帆的“秘密”吧，所以在方眠说完了自己的经历以后，自然而然的他也说了，秘密什么的应该交换才对。
“汪——”一声狗叫拉回了两人的情绪，柠檬最近学会了自己遛自己，他俩喝茶的功夫，柠檬已经把自己遛回来了，哈着舌头朝他俩打招呼，屁股一摇一摇的带着尾巴也跟着晃。
方眠柔着表情朝柠檬招招手，柠檬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趴在方眠脚边，尾巴还一扫一扫的撒娇，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小梳子一下一下给柠檬梳毛，一边梳一边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那时候成绩不好，助学金什么的落不到我头上，好不容易半工半读上完的高中，考了个不好的大学，学费很贵，没钱上，于是就来A市开店了。”
“哥哥手艺很好。”
方眠轻笑，拍拍柠檬的脑袋让它翻面，柠檬乖乖翻身，方眠继续道:“我这手艺不是来A市学的，我高中时候，学校旁边有一个傣族阿姨开的撒撇店，那时候就在那打了好几个学期的工，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手艺是我偷来的。”
说着，方眠还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店里的阿姨人很好，做什么都拉着我教，搞什么都不避着我，久而久之的就会了。”
江映帆想，这哪叫偷学，这明明就是把他当徒弟教的，就像方眠对自己一样，那自己何尝不是偷学呢？
“后来因为课程太紧，我就没继续在那帮忙，高中毕业后想来A市找工作，面试的同时逛了很多地方，发现这边口味偏重却又没有撒撇店，就准备自己开一家，后来就遇到了房东大爷……”
后面的事情方眠和自己说过了。
“其实我来这边也是找了好几份工作的，可哪怕我会的东西再多，没有学历这块敲门砖，我一个高中毕业的人人家凭什么要我？”这才是他开店的原因，不是因为多喜欢，也不是有多大野心，单纯只是迫不得已。
“现在不是有成人本科吗？”考上了也是有毕业证的，如果他没有考上大学，那这就是他的路。
方眠表情淡淡的，随后洗了个手回来继续泡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优雅。
“毕业证我有啊。”说着还朝江映帆眨了眨眼睛，江映帆莫名的有些脸热，轻轻的移开视线，战术性喝水，他忽然发现，刚才的方眠有一点……调皮。
“我四年前就已经拿到大学毕业证了，还是你们长江大学的呢。”
这……岂不是自己还得叫方眠一声学长？
“只可惜，有了那个证好像也没给我加多少buff，上班后我才发现，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还不包吃不包住，完全养不活自己，我……嫌少。”
是啊，一个月三千，除去租金生活费又能剩下多少呢？方眠已经26了，离三十一步之遥，甚至以后还要结婚生子，三千……什么也干不了。
“开店虽然累，可是我赚多少都是自己的，我不仅能养活自己，我还能存钱为将来做打算。”
其实江映帆有点搞不懂，照方眠这么说，他完全不至于蜗居在这里，尤其是楼上的一室一卫，根本不像是他应该过的日子，可是又想想他曾经的日子以及这几天的生意，忽然间又明白了。
店里生意不是每天都好，而钱是永远挣不够的。
“哥你已经很厉害了。”江映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道。
方眠笑笑，又泡了一壶茶，给他倒了一杯，江映帆喝了一口，没喝出不同来，但是看颜色和刚才的不是同一个种类。
“这个是碧螺春，绿茶的一种，男孩子可以多喝点，降火。”
江映帆:……
江映帆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顶了顶舌尖，忽然就感觉味道清新了许多，带着淡淡的茶香，还有丝回甘。
看他的样子，方眠问:“是不是感觉还不错？茶都是品出来的，当水喝肯定喝不出味来。”
江映帆不懂，他觉得他是个糙人，品不了，喝了十多分钟，江映帆反而口渴了，倒了杯水几口灌下去才好点，
喝了茶，人也精神了，江映帆说：“时间还早，要不去峰山公园逛一逛吧？”
“好像离这里两公里多吧，你精力挺足。”方眠说，“对了，你昨天去哪逛了？”
“没多远，去了批发市场附近的宠物街。”江映帆说，他其实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可是自从看了方眠的柠檬，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身边有个活物，或许也是一种陪伴。
于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很多狗叫就顺路去看了一眼。
方眠茶杯顿了一下：“宠物街？”他怎么不知道周围有个宠物街？
“批发市场过去五百多米就是，哥你不知道？不过算上去批发市场的路应该有个两三公里了。”方眠只有寒暑假回来，平日里一个人，不怎么出门也很正常，更何况，方眠似乎有点宅。
看方眠疑惑惊讶的样子，江映帆有些想笑，“而且旁边还有一个电影院，手机上看了一下，最近会上很多新电影，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不过他觉得方眠不会舍得那个票钱，当然，他也舍不得，所以他都是看有什么电影好看，然后回来预约或者是看盗版，虽然看盗版不对，但是他没钱开会员，也舍不得开会员，一个月两碗面条加一根鸡腿的钱呢。
“你去看过吗？”不过方眠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江映帆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路过进去看了一眼有哪些电影上映。”
方眠却误会了，他道:“也是，一个人看电影也有点奇怪，下次有喜欢的我陪你去看吧。”
江映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电影票很贵的。”江映帆提醒。
方眠收拾着茶具道:“我知道，有些会员场一百多呢，不过就看一次没关系的，又不是天天看。”
“哥哥以前去看过？”
方眠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道:“不是在那边的电影院看的，好几年前看的了，你帮我擦一下桌子吧，我去洗杯子。”
虽然方眠表现得很自然，可莫名的，江映帆总觉得他哥在转移话题，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继续说，他也不会再问。
桌子其实很干净，连个水痕都没有，不过江映帆还是听话的认认真真擦了一遍，他总觉得他哥是有点洁癖加强迫症在身上的。
方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擦好了，方眠用的茶具是有包装的，看得出来不是经常拿出来泡，也看得出来，方眠是真的喜欢这幅茶具，收拾的时候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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