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口袋里闻见的手机又响起来。
孟瑾身上还穿着他的大衣,电话进来的一瞬,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掏出来看了一眼,意大利打来的,没有备注,但孟瑾认识这个号码。
是宋天宇。
她烦躁地皱了一下眉,不明白对方大半夜打电话是什么意思,接着,想也不想直接挂了。
旁边还被她拉着手腕的闻见全程目睹,他在外国的朋友不多,电话也都有备注,这号码他前几天打过,自然也知道是谁。
再结合孟瑾的手机被卓阳拿走的事,就反应过来,宋天宇打电话应该是找孟瑾的。
但是孟瑾为什么没有接,难道是因为有他在觉得不方便?
闻见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带着寒气的眼睫眨了眨,随即化成水从眼角流下去,心又慢慢跳动起来。
孟瑾抬眸刚好瞧见他眼角的水珠,喝醉的缘故,他的眼睛看着很红,仿佛一瞬间,有血泪滑落。
孟瑾片刻回神,说了句很奇怪的:“别哭,山茶少年不能轻易落泪的。”
山茶?
闻见虽然不太了解花语星座这些网上比较流行的东西,但他之前也听说过一点关于山茶花的花语,知道有一种解释是;理想的爱。
他不知道孟瑾怎么会将它比喻成山茶,她又不爱他,更不可能将他视为她的理想。
或者……她的意思是自己太执着了,有点像冬天还会开花的山茶么?
闻见犹豫了一下,摇头说:“没哭,是天太冷了。”
“你接电话吧,我回房间了。”说完,又语速飞快地补一句。
“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孟瑾还是看着他,语气很认真地说:“阿姨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打掩护,她不觉得我这样的人很过分么?”
当年十八岁就一直怀着私心利用她儿子,最后一句话不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现在二十八岁刚回国又开始利用她儿子。
闻女士作为闻见的母亲,肯定很不喜欢她,觉得她是个很无情的人。
那她又为什么会同意闻见娶她,让她有机会继续伤害闻见,伤他的心?
闻见闻言轻轻一笑,见孟瑾没有松手的意思,就顺从地牵着她到了自己的房间,抬抬下巴示意孟瑾坐到床上,自己则弯腰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礼品袋:“还记得吗?这是上次咱俩去我妈家,她给你的。”
孟瑾当然记得,这事儿过了又没几天,而且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长辈给的礼物,虽然她没打开看过,但听闻女士的语气就知道,里面肯定是贵重的东西。
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抬头看他,半晌,没忍住嘀咕一句:“这才几天,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话音未落,余光就瞥见两人从刚刚到现在手还一直牵着,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还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都说十指连心。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瞬间,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又急又重的,却又莫名让人觉得踏实,没有跟异性近距离接触会产生的那种不适。
原来……这就是跟喜欢的人牵手的感觉吗?孟瑾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还挺神奇的。
“哦,我以为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早就忘了。”闻见说着,麻利地一手掏出里面一个长方形小盒子,放到床头柜上,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只祖母绿翡翠簪子,做工十分精巧考究,接口平顺光滑,整个保存完好,没有受到外界一点破坏,仔细看还能看到发簪周身十分均匀地发着一道浅浅的光。
孟瑾作为一个专业人士,虽然不是什么业界大佬,知名专家,见过的文物也不多,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只簪子并非一般的仿古工艺品。
猜的不错,这应该是魏晋时期,大约公元220年至420年间由当时的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做出来,供王室贵族们佩戴使用的——因为当时的制作条件非常有限,玉石翡翠之类也极为罕见,所以一般的商户平民是根本见不到这么好的翡翠簪子的,更别说佩戴使用了。
孟瑾没有上手拿,只是垂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一挑眉,说:“是正品,班长大半夜拉我来你的私人空间,原来是鉴宝么?”
“嗯?你不是问我妈她为什么帮着我一起打掩护吗?”闻见说:“因为她是真的很喜欢你,不然怎么会把我爸给她的传家宝都给你了,我小时候想拿来看看,结果最后嘴都磨破了,我妈还是不给看。”
那能一样吗!你自己也说了是小时候,这么罕见的古董,万一给你摔坏了怎么办。
女孩默然地耸了耸肩,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对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弯着眼睛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又怕被发现似的牵着她的手轻轻晃了两下。
不知怎么,孟瑾瞧着他这生疏又别扭的举动,莫名想起来之前陆逍拽着顾苒的小母指撒娇的模样。
小孟老师被他这“现学现用”的样子哄高兴了,她忽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一会儿,又很诚恳地夸赞了一句:“闻教授,我突然发现你好可爱啊。”
闻见不好意思地抬手干咳一声,却没有挪开眼睛,也没放开她的手。
他就那样笑着,看着她,看着她在暖光下亮亮的眼眸,心里无声倒数、五、四、三,二……一。
墙上的挂钟指向零点的一瞬,终于将自己从高三到去年整整十年,每年的今天,每次在心里对着月亮为她许下的祝福,轻轻说了出来:“小瑾,生日快乐。”
孟瑾呼吸一滞,蓦地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从此刻到下一个零点,整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是她的生日,是她二十八岁的生日。
可是孟瑾并不期待这一天,甚至于,在心底深处她其实很排斥自己的生日。
因为从小到大,除了外婆,谁也不会记得她的生日,也没有人会为她庆祝,给她祝福。
甚至很多时候,唐婉清都会特意在生日这天找她麻烦,给她甩脸——都说孩子的生日是妈妈的苦难日,的确,这是上每个母亲都很伟大,也很辛苦。
她作为女生,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唐婉清的不易和艰辛,但她却是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与她共鸣,小时候她不明白,唐婉清竟然那么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把她生出来,把她一个人留在舅舅家,让她从小就受尽白眼,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不知所措,优柔寡断的。
甚至从小就讨厌自己的生日,讨厌自己的出生。
长大以后她终于明白了,唐婉清生她是为尽义务,不在乎是因为不爱。虽然不爱,可她又不甘心放手,不愿意给她自由,不愿意让她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国外的这些年唐婉清才会那么执拗、偏执地,甚至是有些疯狂地想要控制她,将她绑在自己身边,让她时时刻刻都要记得,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孟瑾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反抗忤逆她。
无论任何。
特别是每年孟瑾的生日,过年,还有孟强东忌日的那几天,唐婉清的抱怨更是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像三伏天的空调一样一刻不停。
孟瑾发呆的时间不长,大概两三秒的样子,她就收回思绪,然后低头看向闻见,声音表情都很平静地说:“班长有心了,但是抱歉,我不过生日。”
说着,微微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闻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他愣愣眨了两下眼睛,勉强扯笑站起身。
“没事,没关系的,”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你不用觉得抱歉。”
该抱歉的人是他,是他不够了解她。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就连她每年的生日在异国他乡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人一起庆祝,陪她许愿,为她祝福,他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
两人分开整整十年,他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哪怕是单方面的,自己一个人过去,站在远远的角落看她一眼都没有,现在又怎么能用一句不痛不痒的“生日快乐”抚平孟瑾这么多年在外受的那些苦?
趁他说话的功夫,孟瑾已经站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了。
她摇头说了句没事,想了想,又客气一笑:“那我先回房间了,班长也早点休息。”
闻见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又上来了,声音听着有些含糊:“好。”
孟瑾点头,伸手开了门,抬腿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身后人急急来了一句:“孟瑾,我想去你房间打地铺。”
孟瑾摇摇头,说两人都喝了酒,不方便。
他一声不吭跟在后头,有些坚持。
孟瑾抿抿唇,也没什么耐心了。
她回头看着闻见,直接道:“你这样,阿姨知道了会心疼的,别让她再跟着你操心了。”
闻见这次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离开,背影越走越远。
此时,只有客厅和他的房间开了灯,孟瑾伸手推开门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仿佛被屋里的黑暗席卷,下一秒,就要与其融为一体了。
她推开门没有犹豫,也没有开灯,抬腿直接走进去,然后反手“啪”地一声,门被关上,将自己完全融进眼前那片黑暗里。
闻见侧身靠着门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孟瑾的房间看了好一会儿。
可是没有用,他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能陪她一起。
因为那是孟瑾的选择,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再跟过去。
就在这时,玄关突然传来一阵急急地敲门声,闻见蓦地反应过来,刚要过去开门——
“班长,等等,”孟瑾眼睛红红的从后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哽咽道:“先……先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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