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叙已浑然不觉温浅筠这句话里的落寞之意,嘴角的弧度加深,笑得更开心了,"没事儿,别看她个子高的不明显,但是她劲儿可大了,要是实在走不了的地方,我可以让言言背着我嘛。"
温浅筠看着她们好姐妹的亲昵,尤其是感觉到谭叙已似乎在言星雪旁边恍然间就回到了以前那么开朗的感觉,干涩的应了一声,"行。"
没头脑和不高兴。
"那你们先玩儿一会儿,今晚一起上我那里吃饭吧。"
温浅筠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最后半句是对着言星雪说的,邀请她留下来吃饭。
"啊?"言星雪受宠若惊 。
"留下来吧,温阿姨做饭超级好吃。"谭叙已附和温浅筠的话。
"行吧。"言星雪答应。
"行,我先上去了,你们玩儿一会儿就上来吧。"温浅筠缓声说完,快速收回视线离开。
"好...."谭叙已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面前微风轻拂,她已经感觉到温浅筠走了。
疑惑的偏偏头,走这么快?
言星雪还沉浸在自己被温浅筠邀请的欣喜之中,好半天都没有平复好心情。
"哇我本来还想跟你说我上补习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超级漂亮的英语老师,她特别温柔,说话语气也温温柔柔的。没想到,竟然就是你的邻居。太巧了!"言星雪拍拍胸脯转过头刚想跟谭叙已感叹两句缘分的奇妙,没想到却看到谭叙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怅然若失的样子。
"怎么了?"
"没什么啊。"谭叙已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又觉得温浅筠刚才的态度好像有点说不出来的冷淡。
回头再看了一眼温浅筠的离开的方向,谭叙已也没有多想。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有见过温阿姨,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记得我明明给你看过我和温老师的合照来着啊。"
谭叙已记得自己给身边朋友都看过她和温浅筠的合照,怎么言星雪碰到了温浅筠都还是不认识,这一点都不合理。
言星雪回想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张合照,回答的语气都带着明显的无语,"大哥,你给我看的那几张合照里就没有一张有温老师的正脸,每一张你都是偷拍的,我一次正脸的合照都没有看过,你是怎么敢认为我能认出她的?"
谭叙已前两年过生日的时候收到过一个ccd,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乐趣就是用相机偷拍身边的人或者风景,作为她身边密切交往的温浅筠自然也是重点的偷拍对象,谭叙已拍照技术不错,出片几乎都很有氛围感,好几次满意的跟朋友们分享过温浅筠的照片。
有不易察觉的炫耀身边有这么漂亮的温阿姨成分,但是也很尊重温浅筠的**,从不拿着她正面的照片跟朋友们讨论。
"那你现在看过了。"谭叙已话里有话。
"是,很羡慕你有这么漂亮的邻居,何况这个邻居还是你妈妈的好朋友,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家教老师。"言星雪满足了谭叙已恰好好处的虚荣心,顺着她的话说。
谭叙已可不就是骄傲吗?
高中时期的孩子们虽然学业繁重,但是也是最爱美的年纪,大家私底下总是爱票选班里的班花班草什么的,每当这个时候谭叙已就会来一句,"我觉得都没有温阿姨漂亮,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不管和哪个年龄段的女性比,她都觉得温阿姨最漂亮。
"那当然了,我们两家的缘分是命中注定。"被顺毛摸了的谭叙已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容。
"命中注定?我看是钞能力吧?"
"......"
"这些年温老师给你当家教老师,哪怕是友情价,估计也赚了不少。"
"......."
谭叙已咬唇,就不能忽略掉这一点吗?
温浅筠这么照顾她,岂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不给钱的话温阿姨也会愿意给我当家教的!"谭叙已拔高音量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底气。
实际上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要不是最开始花钱请温浅筠给她当家教,她们哪里关系会走得这么近,温浅筠这几年真的因为给她做家教挣了不少钱,谭叙已没有办法反驳这一点,也觉得没什么不对,本来就是温浅筠按劳所得。
"你确定?"
"不确定。"谭叙已诚实的摇摇头,随即又不服气的强调一句,"可是我觉得温阿姨应该不会在乎这点钱,这两年我都没见我妈给温阿姨转钱了,可能去她公司正式补课的时候是交了补课费的,去她家没收钱。"
她只管每天放学就去温浅筠家里做功课,她妈和温浅筠的经济往来向来不会在她面前提,所以温浅筠有没有收钱她也不知道,也不好意思直接问这么尴尬的问题。
何况温浅筠这些年最开始带初中生大班,后来不断考证,积累了教学经验,教学水平提升显著,前两年就开始接小班,也带网课,一直以来工资加提成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谭叙已想要强调她和温浅筠的关系不仅仅有师生邻居那么简单,但是言星雪的关注点却变了,"一对一的家教一请就是一年又一年,谭叙已,你不会是什么隐藏的富二代吧?"
一般的家庭哪里负担得起从小学就请一对一家教,上着私立的重点高中,住着一线城市的三居室,家里爸妈一个开国际航线的民航机长,一个上市公司的财务,谭叙已又是家中独女,她的家庭条件细想起来真的不一般。
谭叙已一听富二代这个词就起鸡皮疙瘩,"你这话和我以前做梦中彩票五百万请你们都吃肯德基全家桶的可笑程度是一样的,我要是富二代,那现在的富二代门槛也太低了。"
说完,谭叙已觉得这个话题偏转得有些无趣,她实在不太关心自己是不是富二代的问题。
脚底踩着略微柔软的草地,谭叙已往前走的脚步由最开始的拘谨小心,到最后习惯的不需要言星雪的搀扶就独自一人往前走。
她越走越快,眼前的轮廓也好似在变得清晰。"我的眼睛快好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看不见世界的不安,情绪渐渐从崩溃大哭到现在开始接受自己看不见的事实。
"你能看见了?"言星雪怀疑的看着依旧带着眼纱的谭叙已。
"看不见,感觉而已。"
"........."
言星雪用无声将自己的无语体现的淋漓尽致。
谭叙已,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说出这么搞笑的话的?
谭叙已根据记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停下来,站在草坪一角,沉重的深呼吸,"我能记得这个位置。"
言星雪还沉浸在刚才被谭叙已一本正经逗得想笑的思绪中,顺口一问,"这个位置怎么了?"
"不久前我还在这里打羽毛球,和我妈。"
"嗯...."此话一出,言星雪的笑容戛然而止,甚至对自己刚才漫不经心还想笑谭叙已的想法而产生了一种羞愧的感觉。
"那天她下班很早,说她公司最近太忙都没有抽出时间陪我去外面玩儿。我说,我现在时间也很紧,周末总是要补课,也不想去外面玩儿了。所以我们就在小区里打,那次,我们都很开心。"
"我妈真的很忙,上班有很多工作,下班之后还坚持下厨给我做饭。"
"虽然有时候对我很凶,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是不希望我在人生中走什么弯路,碰到什么不好的人,在生活里吃亏。"
"家庭中,不是慈父严母就是严父慈母,我其实很理解这种家庭生活方式,我依然觉得我是被爱的。被妈妈爱着,没有错过每一天的成长和每一次的重要时刻。"
"哪怕现在,我也相信温阿姨说的,她在天上依然在关注着我。"
虽然严厉的要求孩子的学业不容耽误,但是处处依旧透着对孩子的爱是现在最为常见的父母。
谭叙已在爱里长大,以前难以察觉到这些爱的细节,现在回味起来,无比苦涩。
她的语调很轻,好像在阐述一件遥远又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事。
"温阿姨也说,她会一直陪着我,我都相信了。"
温浅筠说的她都相信并且在内心里一点点消化这个苦难。
那瓶萤火虫虽然在第二天就放走了,但是谭叙已永远记得,在她的世界里有一瓶萤火虫。
"小谭宝贝,温老师说的没错,现在她的存在也是在填补你妈妈位置的空缺。"言星雪听着都感觉不忍,说着安慰的话,但是又清晰的感觉到语言的匮乏,一时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尤其是谭叙已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身为一个旁观者,她竟然也感觉到了心痛的压抑。
难以想象,谭叙已在如此敏感的年纪,要怎样才能完全接受这个天降横祸。
"不会。"谭叙已肯定的反驳,"温阿姨的存在永远不可能填补我妈妈位置上的空缺,不一样。"
首先,她妈妈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哪怕是对她照顾有加的温浅筠,其次,温浅筠在她心底永远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不属于长辈,也不是想言星雪那样的朋友。
不一样,谭叙已永远都不会将这一点混淆。
"哪里不一样?她对你就像照顾孩子一样啊。"言星雪看不透谭叙已到底在想什么。
作为她的朋友,她了解谭叙已太多心事,不能告诉家长的她都知道。
但是这一刻,她是看不懂谭叙已的。
大概是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思维模式什么的都已经变了?
"就是不一样,言言你别问了。"谭叙已说。
"哦,好吧。"言星雪回答。
两人的话题戛然而止,谭叙已张开双臂,下巴随着青丝被风吹动的还有那沁满药物的眼纱,薄如蝉翼,难以安定,就想此刻的谭叙已一般,如茫海之中一叶扁舟,没有希望,压抑的无助。
此时楼上的玻璃之后,有一抹纤细的背影微微晃动,眉眼之中情意绵延,在看着绿色草地上的那一抹白色之后,最终不忍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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