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琉瓦的声响彻夜未歇,到清晨才堪堪停息。
寝殿里只有宫女留下的一盏花烛还燃着,秦昭华醒了,她听见外面守夜侍女轻轻的鼻息声。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她不想扰乱了这寂静的时光。
她昨夜没睡好,细细密密的雨敲在瓦檐上,她想那芍药先前一直在暖房里娇养着,受得起这外头的雨摧残吗?
晨起,侍女问她娘娘今天准备怎么安排,“这雨刚停,外头还有些冷,你们就陪本宫在宫里休息罢。”
过了晌午,阳光照进殿内,把桌上的白玉羊脂瓶映上了七彩色。
秦昭华被这阳光照得困意升腾,在她迷迷糊糊之时却又想到了零落的花瓣,还有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昨天发生的种种,可徒然只是让画面愈来愈发清晰。她睡不着了。
“你陪本宫出去走走。”
“是去……御花园吗,娘娘,”侍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是去御花园,还有,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记好了。”
“是娘娘。”侍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头点得像筛糠。
秦昭华还没踏进御花园,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腥甜气息。
园子里的芍药残的残,败的败,就连仅存的一些花骨朵也耷下了头,被扼杀在它们青春尚未开始的时候。
秦昭华看见远远延伸的青石径上立着一抹玄色身影。
一种悚然的感觉悄然爬上她的后背。
她想转身马上就走,可她的还未来得及动一下,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德妃娘娘别来无恙。”
少年的的声音清冽,偏偏那生尾音里又好像藏着些丝绒般的东西,叫人毛毛的。
这一句问安就牢牢地把她锁住了,好像要将她永远钉在这片过早颓败的花影里。
话本里说,有个法术叫定身法,只要捻一个决,就能把妖怪定住,再也脱不得身,等着仙人来就地正法。
尚仪掌事教导郑垣彻,向宫里的娘娘请安,要站在五步开外行礼。但他总觉得,德妃娘娘是那天空上飘飘的纸鸢,一不留神就自己飞走了。
他远远地喊了一句,幸好德妃娘娘停住了。郑垣彻快步向她走去,再快些,还不够快,他索性便小跑起来。
待他跑近了,郑垣彻向她作了一揖,“德妃娘娘金安。”
“你找本宫有什么事。”她听见自己用空洞的失真的声音说。她不想再让昨日那样荒唐又危险的事发生了。
“臣……臣……”眼前的少年分明有些慌乱了,“父皇要带我去围猎!臣想来问问德妃娘娘想要什么,什么稀珍鸟兽,臣一定为德妃娘娘带回来。”
秦昭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本宫……,本宫是妃子,你是皇子,你应先为你父皇尽孝才是。”
她看见少年的眼眸沉下了半分,“娘娘有所不知,臣的生母早已辞世,昨日御花园……与娘娘遥相一见,便觉得有缘,您也是我的姨娘,还望娘娘不要嫌弃臣这份孝心。”
秦昭华松了口气,“你生母在天有灵,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定会欣慰的。”
秦昭华顿了顿,继续道:“深林叵测,野兽凶猛,姨娘就只要你万自珍重。”
少年抬头,绽放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天真的笑容。
“儿臣定不负姨娘使命!”
那天秦昭华与郑垣彻再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晚上席间,皇帝还是抱着她,搂着她,好像昨晚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
“爱妃今日总在走神。”
皇帝突然捏住她的下颌,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
他拇指摩挲着她唇上胭脂,“莫不是昨日那些败了兴致的残花,还在惹爱妃伤心?”
秦昭华这才反应过来,她又想到今日下午御花园里少年那个开朗的笑容。
回过神来,她回道:“臣妾没有。”
“爱妃开心就好,朕还以为昨夜下了那么久的雨,爱妃看到那些落红,要和朕哭鼻子……”男人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爱妃高兴就好。”
秦昭华后来有一天才无意从宫娥们的闲话里听到,那晚的雨下了一夜,毕竟用炭火暖开的花朵不比自然生长的强韧,那夜风吹雨打便造就了白日里残破凋零的景象。
皇帝听到此事后心情不悦,便把花鸟司那几个先前料理着的宫人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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