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念久

解泊寒日记

2024年7月26日:我从未想过,“胃癌” 这两个字会落在自己头上。拿到诊断书时,手止不住地抖。医生说病情尚可控,尚不致死。那一刻,心里先是一阵侥幸的轻松,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填满。何其幸运,疾病暂时没要我的命,可万一往后失控,我的爱人叶淮,该如何承受这份痛?他那样温柔纯善,定会陷入无边的难过里。想到这些,连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都变得愈发呛人。

2024年7月27日:我和叶淮同游水族馆。踏入那片空间,仿佛闯进另一个宇宙。幽蓝水波缓缓漫涌,成群游鱼穿梭其中,像划过夜幕的流星,拖着银亮的尾迹。叶淮立于光影交织处,暖黄的光覆在他肩头,睫毛投下的阴影,在脸颊上晕开,竟也泛着海洋般的深邃。我望着他,心跳突然乱了节拍,不自觉抓紧他的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这一刻,时间若能永远凝固该多好。我愿溺在这如梦似幻的境地里,与他紧紧相拥,永不分离。任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成虚妄。

2024年7月28日:今日与叶淮并肩走在夕阳里,晚风裹着街边槐花的甜香。我望着他被余晖染成金棕色的侧脸,突然清晰意识到,他会是我一辈子的爱人。相爱的人啊,本就该无关磨难多少。只要两颗心紧紧缠在一起,便注定要奔赴同个归处。任岁月颠簸,这份认定,至死方休。

2024年7月29日:今日,我终于鼓起勇气,与叶淮言明心底爱意。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软金。我们倚在飘窗边,无论我笔下那些或荒诞离奇、或温柔缱绻的故事,还是眼前真实可触、满是烟火气的生活,我和他,都似被 “爱” 这根无形却坚韧的线紧紧系着。要在漫长岁月里,拧成美好与炽热爱意的结合体。任风雨敲打,这份联结,只会愈发滚烫、愈发牢固。

2024年7月30日:我们在城郊一条简陋小巷办了 “婚礼”。没有华美的礼堂,没有亲朋簇拥见证。只有老旧墙壁爬满的青藤,和头顶悠悠飘过的云,默默成了最庄重的观礼者。我们对着彼此,郑重说出誓言,交换用路边野花编的 “戒指”。那一刻,天地都安静下来,仿佛在为我们祝福。可幸福的余韵还未消散,很快,又不得不回到这繁华却透着浮世倥偬的城市。那些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瞬间把小巷里的纯粹,衬得有些遥远。

2024年7月31日:我向来觉得,爱该纯粹,坚守内心的美好本无错。可今日与人交谈,有人却讥笑我 “站在高点” 说教。起初听得懵懂,后细细琢磨,才惊觉,他们是在讽刺我。可我不过是想守着对叶淮的爱,守着些不被世俗叨扰的纯粹念头啊。为何连这样的坚持,都要被曲解?夜色渐深,叶淮在身侧熟睡,望着他的脸,我轻轻叹息。或许这世界本就复杂,可只要我们的爱还在,便足够支撑我面对这些无端的纷扰。

2024年8月1日:病情陡然恶化,超出我的所有意料。望着诊断书上新的指标,心瞬间揪成一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住院的事,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告诉他,也不敢。我怕他眼里的光会熄灭,怕他陷入无措的绝望,更怕这份病痛,把他原本明亮的生活,拖进无尽的黑暗。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我又该如何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2024年9月12日:上月开始化疗,身体像被放进搅拌机,被药浸得发木。每一寸骨血都在叫嚣着疼痛,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钢笔一次次从指间滑落。有人不懂体谅,恶言相向,说我成了废人,只会拖累旁人。那些刺耳的话,像冰锥扎进心里。可更让我崩溃的是,他还是知道了。当叶淮风尘仆仆出现在病房,通红的眼眶里蓄着泪,我藏了许久的事,到底没能瞒住。愧疚与心疼瞬间淹没了我。

2024年9月13日:病情再度加重,医生摇头叹息,许是我心态崩塌,再难回转。看着诊断结果上 “仅剩一月时光” 的字样,心里反倒异常平静。罢了,不如回家吧。这副被疾病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躯壳,没必要再在医院耗着,徒增彼此折磨。我想在熟悉的小窝里,陪叶淮度过最后的日子,把没说的话、没做的事,尽力补上,哪怕只有片刻的圆满。

2024年9月14日:坐在桌前,想给叶淮留封信。他那般聪慧细腻,这些日子的异常,大抵早猜到了结局。可真要落笔,笔尖在纸上悬了又悬,却不知如何言说,才能让他别那么难过。满心的爱意与不舍,堵在喉头,化作纸上歪扭的字迹。我知道,这寥寥数语,根本载不动我对他的牵挂。可除了这样笨拙的方式,我再找不到更好的途径,把往后不能陪他的日子,都化作嘱托与祝福。

致我的爱人叶淮

写作是我最擅长之事,可此刻面对信纸,却觉文字如此无力,连百分之一的心意都难以承载。可我仍要写,把满腔爱意,把我死后想托付你的事,细细讲与你听。

叶淮,我走后,别让悲伤困住你。将我的骨灰归回自然吧,让轻柔的风携着我,去看遍山川湖海的壮丽,听尽林间风声的低语、檐下雨落的滴答。你若念我,便看看世间万物,我会藏在云的褶皱里,躲在花的芬芳中,甚至化作你路过的每缕风,悄悄望你、陪你。

答应我,别难过,要好好生活。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等你去遇见。你该有明亮的未来,有温柔的陪伴,就当我换种方式,化作你生活里的光,默默伴你走下去 。哪怕我不在身边,也请你记得,我的爱,永远不会消散,它会在每一个有你的清晨黄昏,每一阵拂过你脸颊的风里,轻轻诉说:我一直在,从未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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