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顾听阑睁开眼睛,讥笑道:“我顾听阑像是那种软骨头吗?”
管事:“……”
“再说,那老东西是真的心中有我有母亲?”
这么些年,作为顾应崇亲近之人,顾听阑看得很清楚。
旁人口中受人尊敬爱戴的天玄门门主,并非表面上看着那样光鲜无尘。
“他最在乎的难道不是他自己?为了那些虚无的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不折手断!”
黎姝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少主,是不择手段。”
“……”
顾听阑偏过头来,冷冷一瞥。
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屋内站着的一列侍卫中有这么个人。
“你几时进来的?”
“看我笑话看够了没?”
“我挨训,你倒是很开心?”
黎姝低着头,飞快地确认了周围其他人没反应,以及顾听阑看向自己那不满的目光,确定了他是在同自己说话。
黎姝如实道:“方才进来,看够了,不是很开心。”
顾听阑看着她,堵着的一口气差点没上过来。
管事道:“少主,该喝药了。”
顾听阑屏退了其他人,端着那碗药,指着黎姝:“你,把药喝了。”
黎姝:“我?”
顾听阑:“你不喝,难不成等那老头又进来唠叨?耳朵快起茧子,烦都烦死了。”
“管事大叔也是为了你好,再说,是你着了风寒,又不是我。”
-三岁小孩才需要别人哄着喝药吧?
顾听阑笑:“区区风寒,能奈我何?”
顾听阑早就待不住了,径直往门外走,才晃晃悠悠几步,眼前一阵眩晕,竟直直倒了下去。
“顾听阑!”黎姝急忙从后面接住他。
黎姝充当了人肉靠垫,顾听阑那大高个,也不是泡沫做的。
所以着实被砸了一下。
“顾听阑,你快起来!”
顾听阑昏昏沉沉的,眼睛欲闭未闭,半睁未睁,就那样迷离地看着黎姝。
从下往上看,倒着的仰视的角度。
顾听阑看着她好半晌,恍惚了会儿,问道:“你叫我什么?”
顾听阑一开口,嗓子喑哑得很。
黎姝:“……”
完蛋了,一时情急居然直呼大名了。
不过这少爷也没像黎姝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
大概是虚弱得没力气。
黎姝摸了摸他额头,好烫。
黎姝:“你高热还未退。”
顾听阑知道自己是发烧了,还是强撑着:“我没事。”
讲话的这虚弱劲儿,全然没有之前胡天瞎地吃喝玩乐时的精气神。
此刻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黎姝回过神,心底发誓自己完全没有诅咒雇主的意思。
再不起来,大腿都快要被他脑袋给压麻了。
黎姝挪动了下身体,刚想起来,搭在他肩上的手被抓住。
从微凉的颈侧再贴到滚烫的脸颊。
顾听阑看似迷糊又舒服地抓着黎姝的手蹭了蹭。
“……别走。”
“你别离开我。”
黎姝顿时僵硬住,像是被天雷劈了一般,那种密密麻麻的发毛的感觉从接触到他皮肤的手指扩散。
黎姝觉得这整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黎姝:“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顾听阑闭着眼,苍白的嘴唇蠕动。
“别离开我,娘亲。”
黎姝松了口气,果然是在讲梦话。
“那你也得先起来呀,不能一直在地上躺着。”
黎姝拍拍他的脸,试图把人给拽起来。
顾听阑眼皮沉沉,迷迷糊糊地应声:“起不来了。”
他微闭着眼,斜眉入鬓,眼似桃花,那密长的睫毛半阖覆盖着,脸颊通红。
这高烧应该不至于把脑子也给烧坏了吧?
这副病弱模样教黎姝看得一时心软。
费力把人拖拽到床塌上,脱了鞋子,给他盖好被子,再拿温水浸湿了的毛巾,拧干,搭在顾听阑额头上。
小方桌上还有方才顾听阑不肯喝的药。
黎姝端过瓷碗来,掰开他嘴巴,用勺子弄了几勺药到他嘴里。
顾听阑睡着了。
醒来时,人还恍惚着,看到自己床前趴着的,脸埋在臂弯里休息的人。
那黑色的脑袋顶,发髻束得高高的,跟府中其他的侍卫清一色的束发,可顾听阑却觉得她是与旁人不一样的,与众不同的。
自己在睡梦中牢牢抓拽住她的一只手,生怕人跑了。
黎姝问他是不是在说梦话。
就当自己是在做梦吧。
在梦里,她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他,一直守护着陪着他,不会离开、舍弃他。
很小的时候,母亲离开后,顾听阑便开始记事了,心事重重。
他喜欢符修,卖符可以赚钱,攒灵石。可父亲偏说那是旁门左道,不学无术的人才去修的,让他去修习天玄门本门的术法。
可天机阁的教材太晦涩,玄之又玄,顾听阑看一本初级书籍,看着看着,就梦游太虚,想去调息打坐。
顾应崇就会拽着他起来一顿教训。
在外人看来,顾应崇会纵容他犯错,无限度地包容,宠爱他。
可从很小的时候,顾听阑就知道,不是这样的。
只是现在父亲装得久了,便以为是真的如此,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教术法的师父说,要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这些年来,顾听阑活成了个浪荡纨绔样,没心没肺,好似对什么也不在意。
他身边来来去去的许多人,也大多是没有真心的,只是因为权势畏惧他,奉承他,汲汲营营。
时间久了,他好像也把自己给骗过去了。
周围的这一切都如绝望的死水,清风搅不动半点涟漪,只有绿成翡翠的破铜与锈成桃花罗绮的烂铁。
可突然某一天,有那么个人闯起来了。
她武力值高,是近身侍卫。
遇到危险时会第一个挡在他身前,不懂得偷懒耍滑,傻乎乎的被他使唤,赴汤蹈火,真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很多时候都笨笨的,很可爱,很容易就满足,一张笑脸清清爽爽。那一点随性,一点天真,细致如春雨的轻软里藏着柳絮,淅沥沥地铺满季节。
虽然很不想承认,顾听阑好像发现了埋藏在沙砾里的金子。
这个保镖,是纯粹可贵,闪闪发亮的。
伸出的一只手在那颗脑袋上空犹疑,停滞了片刻。
就要落下去时。
床前的人动了动。
顾听阑将手收回。
黎姝抬头:“你醒啦?”
顾听阑:“嗯。”
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往外抽了抽。
顾听阑眉心一跳,立即放开,“我只是害怕有人在我熟睡时来刺杀。”
黎姝点了点头。
这外面层层叠叠围了几圈人,试问有谁想不开会来行刺杀之事呢?
顾听阑生病时可能有点泪失禁体质,睁着眼,几滴眼泪顺着眼尾滑落,眼尾湿红一片。
黎姝下意识就给他擦了擦。
顾听阑默不作声看向她。
黎姝又探探他额头,“高烧退下了。”
顾听阑将头偏到另一边去,似乎是很抗拒她的触碰。
“既如此,那你先出去吧。”
额头上她留下的微凉柔软的触感还在,很明显。
顾听阑喉结吞咽,缓慢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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