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飞箭般坠入汹涌溪水之中,屏气寻觅几刻,才在昏暗刺骨的水底处将昏迷的人捞了上来。
强撑着将背上的人拖上岸,臂膀处的伤口在激流之中撕裂更甚,身上混合的血水不停汩汩流下。
他怔怔地环顾四周,苍穹碧阔,绿荫流动,翠鸟在枝头叽叽喳喳跳动不停。
这是……他们被送回人界了。
“丁旭!丁旭!”无暇顾及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纪见凌嘶吼着拍打她苍白的脸颊。身下人手脚冰凉发白,几下之后对方仍是没有动静,她的双手无力垂下。
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减弱,他咬牙一把扯开她的衣领。
他不断挤压她的胸腔,试图将腹腔的积水排出。
对方仍是双眼紧闭,嘴唇洇紫,逐渐流失生气。
纪见凌面色凝重,脑中只剩下最后的方法,他深吸一口气。
只当还了对方包扎伤口的份。
他再次按压她的胸腔。作了一番心理准备,几息之后,他捏着她的面颊,拧眉俯身凑上她冰冷的唇。
二人的唇齿毫无感情的相触。不同的是他的气息滚烫,连带着将她的唇齿一同温热。气息交互间,淡淡木质香气在他的鼻间萦绕。
纪见凌双眼紧闭,不断地朝她输送自身的氧气。随即分开,按压几次之后,再度重复。
严谨得如同完成应试课业一般。
蔺观铃脖颈后的易容符早在激流中浸透,此时仍被地面的水渍侵袭,符咒上的字符已经浑融成一片,发挥的效用也随之消退。
因着他的动作,易容符被反复按压在湿硬的泥土之上,终是不堪其负,燃尽了。
纪见凌仍在反复闭眼给她渡气,直到他的眼皮被一截毛茸茸扫了扫。
他下意识睁眼,身下之人的面貌不知为何为另一人模样。
少女约莫才十五六岁,杏眼小脸,乌发如雾。双眼紧闭,安谧的面容像是陷入睡眠一般。
刚才眼皮传来的异感,就是对方黑长的眼睫。
他被惊得猛地一后退,撞上身后粗壮的树根。
若不是衣物还是他见过的模样,他便要怀疑是否是自己在河里捞错了人。
原先属于丁旭的衣服在她的身上略显宽大,松绽的衣领大咧咧将白皙肌肤展露。
如同白玉一般。他的脸迅速涨红,将脑中浮现的无关念头迅速掐断,飞速地将她的衣领束紧,直到勒到对方发出轻微的咳声,他才又松开了些。
几番动作之后,她的衣领处缓缓滑下一个物件。他愣愣地将其拾起,玉扣泛着温润的光泽,摩挲几下,手心处便传来熟悉的温度。
他再熟悉不过,这是阿娘在他幼时为他编织的剑穗。
是他再珍惜不过的随身之物。
“怎么是你……”他凝视着少女的睡颜,独自喃喃道。
-
“阿芝,阿芝。”
蔺观铃悠悠转醒,她身处一间极温馨的卧房,檐下白梨开得芬芳,一股暖风吹过,带着香气的晴雪簌簌落下。
一人在逆光下轻声唤着她。暖黄色的暖光下,对方的面容暖融成一片。
但她知道,对方是她极其亲近之人。她埋在小麦味道的软榻里,有些抗拒起身。
“懒小妹。”少年浅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却没再打扰她,起身向门外的暖光走去。门外似有二道身影,在等着少年。
他逐渐远去,身后的长影将她笼罩。她想上前与其一同,却忽感眼睫似有千斤重,几番挣扎之下,又闭上了眼。
再次睁眼,眼前场景已然变化。
竹林萧声,千万根翠竹织成碧绿穹顶,风势一起,数千万叶片摇曳摩擦,发出的窸窣声似是无数丝绸在交缠,在林间迂回盘绕。
绿荫下,她手持长剑,不知已经挥舞了多少下,浑身大汗淋漓。临近力竭,她的动作下意识顿了些。
“再来。”不远处一人懒懒躺在藤椅上适时发出命令,毫不留情地让她继续。
少女身躯一晃,咬牙继续,手中青筋暴起,又开始了重复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挥下手中剑,一片竹叶划过她的剑尖,破为两叶,飘过她的两侧。
也就在这时,她终是到了极限,瘦削的身子晃了晃,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她已经做好迎接跌落带来的痛感,可背后传来的不是冰冷撞击感,而是落入一个微硬的怀抱。
她无力地依靠在他的怀中,力竭加上旧疾又犯,她贝齿紧咬,将剧烈痛楚全然阻在喉间。
怀中少女面色微白,气息不平,执拗的眼闪动,手中长剑仍紧握。
他轻轻叹气。
“今日就到这吧。”
她的视线又被一层黑纱掩盖,意识飘飘忽忽,不知要去哪。
突如其来的炙热。她的脸颊被烘烤得发烫,她感觉自己像是小摊上翻来覆去的芝麻渣饼。
烫得发痒,她也如自己所想,抬手摸到了自己暖烘烘的脸颊。
“醒了?”一旁传来一声淡淡问候。
因着这声音,她这才算是真正清醒。
室内大多是一片漆黑,唯一的暖光是来自身旁是燃得正烈的火架,也正是热感来源。
身前不远处是一座庄严肃穆的菩萨像,莲花座下的长桌上供奉着各样瓜果,但大多腐烂干瘪。稀稀拉拉的香火在古铜香炉中东倒西歪,香灰倾洒了一地。
不难看出,这里是被人们遗忘的寺庙,没有了人烟,这里一片荒芜。
夜风顺着破烂的墙根钻了进来,一道咳嗽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蔺观铃这才想起室内还有另一人。
“你……”她欲开口之时,喉间发出的却是独属于少女纤细的声线。
她慌忙摸上脖子后的符咒,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在找这个吗?”他声音清冷,朝着她扔来一破损的纸样。
褐黄符纸有些破损,上面复杂冗长的咒语晕成一片,但也能看出,这就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易容咒。
他靠在一旁,温暖的火光将他浑身照得黄澄澄,一双眼却蓄满了冷意。
少年身侧是一把如水的银剑,忍冬纹的剑柄上束着一精致玉扣,黛青的剑穗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暴露了……
她面色发白,十指紧握,眼前逐渐浮现出大堆灵石插上翅膀朝她挥手离去的画面。
而另一人同样郁闷。
本以为不过是还了同性师兄弟包扎伤口的情,阴差阳错之下,谁能料想到渡气之人竟是女子。
且二人的初遇并不愉快。
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少年深叹了一口气:“说吧,为何要冒充丁旭。”
秉持着坦白从宽,几番挣扎下,她也只得将事情托出。
自知事情败露,蔺观铃还是心怀一丝侥幸,对着纪见凌期期艾艾道:
“师兄能否不要告知师门,”她有些急切,“让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我不会给师兄拖后腿的,”
“我会很多法器的,”
“我很能打的。”
对方一语不发,她一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室内昏暗,她也无法揣测他的神情,只能巴巴地一句句自诩。
直到她的声音逐渐掉在地底。
纪见凌认命地叹了口气。事情扑朔迷离,现如今只剩他与蔺观铃,他又负了伤,今夜还落得只能就地找了个破庙过渡。
怎么每次遇见她都是狼狈得不行。他的神情多了几分难言。
少女浑然不知他的复杂心绪,一双眼亮得像是星子,期盼地等待他的回复。
纪见凌避过她热切的眼神,思索片刻,他淡声问道:
“你之前说的,千容相玉骨,”这名称别致又绕口,他浅顿了一下,“那是何物?”
见对方默许了,蔺观铃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她提着宽大的衣袍,兴冲冲地到他身旁,一屁股坐下。
破庙内灰尘遍布,她这一坐下,地表的灰尘像是突然被炸开,扑了他满面。
纪见凌捂着口鼻,嫌恶的眉紧拧。
“脏。”
“抱歉抱歉。”她急忙拍了拍对方衣领的余尘,视野昏暗,她不小心触碰到他臂膀处的伤口。
“嘶……”痛感一触即发,他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叹,蔺观铃立马拿开了手。
她鲜少这般讨好他人,没想到自己一番友好表态反而使得对方更加困扰。
她怔怔道:“你受伤了?”
纪见凌像是看到弱智般看着她——这不明摆着吗?
她缓缓垂下手。她被胡皎皎踹下河水后便失了意识,想来也是纪见凌负伤将她捞上来的。
少年生来便是养尊处优的仙门少爷,自小受名师教养,熟练的各式剑招杀招层出不穷。可在如何治愈自身的方面,却是生疏得过分,臂膀处的伤口被他自己包扎得七零八落,十分不妥当。
蔺观铃抿了抿唇,心里像是突然堵了一团小棉花,罕见地生出一种想要补偿的感觉。
她还未回答他的问题,他疑惑地侧头,只见她兀自在袖里掏着东西,期间不停发出叮叮当当的琐碎声音。
片刻后她又凝视着这些瓶瓶罐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她抓起衣摆,扬臂用力一扯。
“嘶啦——”
少女雪白大腿刺喇喇地暴露出来,他急忙扭过头,闭眼大喊:
“你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少女攥着两根与身上衣物同色的布条,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那是什么玩意。
女主只是长得嫩,两人都是一百多岁,
修仙的基本上都是几百岁的老怪物,二人在修仙界里算是很年轻了)
男二浅浅闪现一下
重写和修文比我想象中还要痛苦……还有三章就要修完了……加油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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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掉马环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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