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讲。”许渊谦逊地说道。
“给师太一百金,放她走。并且不管我治疗成功与否,不准在为难师太。至于老夫,你要杀要剐随便。”
师太却一改之前生气的模样,掸了掸身上的灰:“我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你休要赶我走。”说着,撸起了袖子,准备给赛华佗打下手。
许渊吩咐下人把钱财拿给师太,对赛华佗说:“先生请放心,一切皆是我儿的命数,就算你也治不好他的腿,也是他本该有此劫难,与先生无关。今日情急,把先生绑了来,实在失礼,望先生见谅。我与先生保证,不管能否治好,只要先生尽心尽力治,保证一百金奉上,还送您和师太平安离开。”
赛华佗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他这个病,要想救治也不难,但需要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我先开几副药给他吃着,估计两日就能清醒。”
于是赛华佗夫妇被恭恭敬敬地请了下去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家里的丫鬟们忙不迭地去抓药煎药。许夫人也已经清醒过来,听到儿子并无大碍,心里轻松一半,不停地向上天祝祷还愿,还祈祷神灵保佑儿子的腿快快好起来。她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到儿子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的脸,不停地抹眼泪。等到下人把药端过来的时候,她一点点地往儿子嘴里滴。表妹秦思忆也来看了他,安慰了许母一阵子。
阿吉趁着府里都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来到沈府后门,这里靠近沈清的卧室。“喵……喵……”阿吉学着猫低声地叫着,不一会儿,后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春桃小心地侧身出去。
“许将军如何了?”
“吃了药了,目前还没醒。但是赛华佗已经答应救少爷了。”
“那就好。”
“沈小姐可真是神了,她怎么知道赛华佗和师太的关系的?”
春桃摇摇头:“我也不知,没听小姐讲过。”接着春桃又补充了一句:“千万别泄露我们小姐的身份,不然仔细你的皮。”
“是,是,是,不说沈小姐,我们家少爷也不能放过我。”
随后,春桃便进屋给沈清汇报了许之念的情况。沈清记挂许之念的情况,现下听到他已安稳,也稍稍放心了些,上床准备和衣而眠。
待到许家忙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问阿吉,这师太是如何得知的,又是怎么来的,这可真是阿吉的大功劳。
于是,他们把阿吉召入内堂,秦思忆闲来无事,也乐得听一耳朵,他日再回老家,也好和姐妹们有谈资。
“阿吉,今日你的功劳最大,能请动赛华佗,不知你是如何知道赛华佗的私事的。”许母面带笑意的问。
“这……我……”阿吉开始支支吾吾。“赛华佗是我老家的人,听老辈的人说过。”
“咦……你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许府吗?如何得知你老家之事?而且你老家是越州,听赛华佗的口音似乎并不是那边的。”许母疑惑地问。
许渊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严肃地追问:“说实话!”
阿吉低着头脑瓜子嗡得一转,说是不让讲沈小姐,那讲沈公子应该没事吧,也算撮合他们了,哪日沈公子恢复了沈小姐的身份,也算是给未来公婆面前挣个脸,阿吉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妙计。公子对待感情温吐,自己帮他一把。
“求老爷夫人饶命,是一个公子带阿吉去郊外寒谷寺把师太绑了来的。”
“公子?”许母警惕起来。
“难道是……”
阿吉微微抬眼瞄着老爷夫人的反应,看他们不是十分暴怒也心下略安了些。
“正是那日公子去赌坊捣乱的公子。”
“……”
秦思忆一听,脸立刻感到一阵骚热。然后娇羞地追问。“阿吉你说明白点,是何样貌的公子?家在哪里?”
“公子样貌世无双,举止超凡脱俗。是何人,家在何处阿吉不知。只知道他武艺高强,骑着快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寒谷寺,那尼姑也有点武功在身,但被那公子三招就制服了。他就交代了把尼姑绑来,就走了。奴才心急救公子,也就没追着。”
秦思忆一听阿吉描述他的样貌,心知就是那个公子了。再听到他武艺如此高强,不禁又春心荡漾。
许渊和夫人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不管如何,人家刚救了儿子,现下翻脸,岂不是过河拆桥,非君子之所为。而且许渊竟有点庆幸,看这公子对儿子如此,应也是有意,儿子不是单相思,他心里略微好受了点。随即传统的儒家观念,立刻把这一点庆幸赶跑。他和夫人又说了几句,便把阿吉打发走了。
秦思忆找了个借口告辞,追了出来:“阿吉,那公子,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吗?”
阿吉已经知道秦思忆的心思,心里默默叫苦,也怕将来真相揭露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阿吉当真不知,那公子神出鬼没,阿吉也从未见过,也请姑娘不要再挂在心上了。”
秦思忆的少女心思被人戳破,立刻辩解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担心表哥的情况,仔细你的皮!”然后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这一天中,阿吉竟不知究竟小心了几次皮。
阿吉回到许之念的房间,他从未见过少爷如此虚弱,印象中的少爷永远是风度翩翩贵公子,英雄善战许将军,不免觉得惋惜。
阿吉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和许之念说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到,尤其是把沈清如何英勇救他的事大力渲染了一下,许之念床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阿吉惊喜,再看又恢复了平常,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一定是累花眼了。
第二日朝堂上,可真是闹翻了天。
太监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许渊从百官之列走了出来,他手持笏板,直立跪地。“臣有事启奏。”
世间无不透风之墙,昨日之事已传进文武百官的耳中,他们都在替许将军义愤填膺,但又能如何,对面是皇帝最爱的公主,看起来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大家看他居然在朝堂上责问皇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敬佩。
皇帝知道他所谓何事,但不想他拿到朝堂上来说,便与他说:“爱卿所奏之事,若为国事,但说无妨;若为家事,便等散朝后到内阁一聚。”
大家都心有不满,皇帝要按压此事之心,人尽皆知。
“臣所奏,是为家事,但也是国事。请容臣禀奏。”
皇帝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驳回,只好青着脸让他说下去。
“犬子许之念,曾为朝廷征讨蛮夷,东越,立下汗马功劳,可从未邀功,自认为上对苍天,下对朝廷,无愧于心。公主惜才,视为玩伴,可公主一朝玩心起,陷我儿至今未醒,险些丧命。如今更是留有腿疾,恐再难报效朝廷。我与夫人悲戚,于家事是小,可于国事为重,还请皇上明察决断。”许渊说得字字锥心沥血,长期以来,他都当官场狐狸,明哲保身,对公主与儿子的态度晦暗不明,今天势必要替儿子决断此事。
皇上面色尴尬,群臣都低下了头,可都侧着耳朵等皇上决断。
皇帝沉吟,开口道:“爱卿说的事,朕会去核实,如若属实,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上日理万机,不应为这些琐事烦扰您,更不该再耽误陛下时间细致调查。不如请公主及其婢女问一问便知,我家小厮也在宫门外等候。”
皇上当然知道事情的始末,可面对许渊的逼问,他非常愤怒,这是对皇权的挑战,已经不是家事。于是皇上厉声问道:“爱卿考虑如此周到,那你说说解决之法吧。”
“皇上圣明盖世,微臣怎敢替皇上决断,只求给犬子一个公道即可。”
皇帝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非常希望有个人能够站出来,替自己说一些自己不能说的话。
良久,果然有个礼部侍郎站了出来,他在侍郎的位置上干了七年,早就想动一动了,正赶着机会,抱上皇帝的大腿:“许将军这是何意?许家小将军是国事,难道公主就不是国事?要让公主为许小将军下大狱吗?依臣所见,对公主进行申斥,下不为例就是。”
皇帝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许渊的目光立刻射杀了过去,如果是箭,只怕这位侍郎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我朝以律法治天下,从庶民到天子,无人不从,皇上更是对亲眷严加管教,天下之人无人不服。你是什么官职?居然敢替皇上说话,尤其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胆敢说皇亲不从律法。以臣之见,这位同僚该当死罪,应立刻拖出去杖毙。”
礼部侍郎吓坏了,立刻跪下来:“求皇上饶命,微臣胡言,但忠心耿耿,还求皇上饶命。”
皇上立刻投去了厌弃的目光,侍郎也懂了,自己的仕途走到头了,如果自己坚持为皇上发声,虽为同僚所不齿,还能当个佞臣。但自己慌乱之下说自己是胡言却忠心,明摆着告诉文武百官公主是错的,该罚,但是自己爱拍马屁,所以让公主免于惩罚。侍郎一下瘫倒在地。
缓缓,皇帝发声了:“朝堂之上,人人皆有发言权,这位官员只是表达自己的意见,若是惩处,以后又有谁还敢直言呢?”
许渊就一直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的决断。
良久,皇上说:“既然是国事,就让百官们一同讨论吧,给出一个方案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置喙。一面是皇家,一面是久经沙场的将领,关系盘根错杂。就算现在为皇上得罪了许家,万一以后皇帝还要用到许家,自己肯定第一个被拿出来祭天。
沉默许久,朝堂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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