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回头向许之念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明媚清澈,闯入许之念的心里。他不做声色地捏紧了衣服,故作淡定地坐了下来,隐忍着不再看她。
沈清将许之念写的策略重新拿出来细细品读,他不愧是个将帅之才,里面的尽是抵御匈奴的良策。难怪前世李胤又启用他却又忌惮他。可惜,这些计策,都不是上策。她得想个办法上达天听。
沈清突然脑袋里冒出一个好想法,下意识地向后张望,眼神热切地看着他。许之念像是收到心灵感应一样,一直强装镇定,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抬头对视,许之念又匆匆低下头去。
为什么,为什么沈清要这样给自己希望。明明满城京城贵女都知道沈清的目标是当皇后,许之念也知道沈清是为了给她娘在沈家撑腰,让沈家人再不敢轻视她娘。但她为什么一次次扰乱自己的心。再这样下去,他心中的火苗就要不受控制了。
沈清感觉见到回应,却又一瞬间沉寂,不由心里空落落的,总是怕君本无情,自己会错意。不过也就沉寂了一下,她想到了拖住匈奴的方法,这次不用再让他深陷泥潭了,心里忍不住又雀跃起来。
等到大家都落座的时候,夫子拿起竹简来,捻了一缕胡须,悠悠道:“沈清,昨日交予你的任务是否完成?”
沈清起身:“学生昨夜一直诵读,但天资愚钝,未能记下来,望夫子惩罚,但学生对夫子昨日所问‘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有所理解,望夫子指点。”
夫子本想训斥沈清立威,看到她铁青的眼圈和一碰就倒的身材,竟说不出口了:“你说说吧,你是怎样理解的。”
“是,古人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上策,以朝廷对阵匈奴为例,匈奴狡猾,擅骑射,我朝步兵虽数量多,但速度不占优势,对阵上仍然吃亏。但匈奴人胸无大志,只想巧取豪夺,我们不如用钱财加以安抚。同时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到强大之际,再收拾他们不迟。”
虽然沈清讲得头头是道,但并不具体,不过纸上谈兵,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夫子说道:“安有可行之法?”
“听闻单于有一美貌妾室,盛宠不衰,单于不仅宠爱她,还很听她的话。如若能联系上她,以礼赂之,相信此法可成。”
学堂上众位都眼前一亮,夫子半个身子侧出去,急急问道:“所送何物?若是此法不可行怎么办?”
“夫子自不必担心,单于爱妾金银财物自是什么都不缺,也未必能入她的眼,但像单于爱妾这样的,以色侍人,终是无根的浮萍,也许单于死后,就要被正室处置。所以我们可以在单于生前送她养颜之法,在单于死后,送她一世的依靠。做到她这样的位置,自也是个明白人,这样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如若她真是个没头脑的人,那我们就送美人过去,一个接一个地送,这样他们关系不保,匈奴内部还有我们自己人,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夫子略微沉吟:“法虽可行,但终是赔款辱国之策,不是良计。”
“是,所以这只是与匈奴的虚与委蛇之计,还是要重在囤粮养兵,日夜操练骑兵,方是上策。”
沈清注意到,连一项冷傲的太子,都望向了她,眼神里有沉思,有肯定。沈清再次暗叹这才是治国之材,哪像李胤那个阴人。
夫子闻言:“那可有养精蓄锐之良策?”
沈清心中早有沟壑,但她必须藏拙,如果过早地暴露出来,只会过分引人注意。再加上她那清白的家世,万一被皇上看重,赐婚给哪个皇子就糟了。她提出缓宜之计,终归是屈辱之策,会引发争议,到时候朝堂上吵成一片,就没人会关注到她这个始作俑者了。
沈清精彩的回答令她侥幸过关,她松了一口气,坐了下,她能感受到学堂上的人都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她,虽然她没往后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许之念佩服赞赏的眼光了,暗暗得意起来,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
沈玥倒是咬牙切齿,又让沈清出了风头。齐若言也不知为何,对她也是不屑一顾。沈清有时候都在想,齐若言不会是沈玥蛔虫吧,怎么如出一辙。想来想去,大抵是嫉妒她的美貌。
沈清的这一番言论到底掀起了一番波澜。起因竟是李胤在朝堂上讲想法提了出来。朝野哗然,桓王党鼓吹,也有一些保守派大加抨击。
皇帝一时就坐在龙椅上,不急不缓,由着他们争吵。沈复如坐针毡,他时不时偷偷抬头看看圣意,皇帝看不出一丝神色的变化,纵是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载的沈复,一时也难以揣度圣意。
“沈爱卿,散朝后东暖阁一聚。”随后近侍太监就高喊退朝。沈复额头上密密布了一层的汗,福之所倚,祸之所伏。他干脆跪在东暖阁门前,自请谢罪。
良久,皇帝换了便服,接见了沈复:“沈爱卿何以跪在阶前?赐座。”
沈复旋即又跪了下来:“微臣不敢,教女无方,妄断朝事,引得满座哗然,还望皇上恕罪,臣必严加管教。”
皇帝神色不明,压迫感让沈复觉得难以呼吸。过了一阵子,皇帝才松口:“爱卿何出此言,女子有如此见底,很是不易。太子与桓王在你那读书朕很放心。”
“谢皇上,臣女寡闻,攻于宅里间的算计,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顿了顿,接着地说:“等今年年岁的时候,就考察孩子们休养生息之策吧,就看看谁能解出匈奴这道题。”
沈复青着脸回到家中,今日回来得比往日略晚些。沈夫人一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听着门外的动静,听闻老爷今日下朝被皇上留下,心里更加紧张。
被沈母强行拉在院里活动活动的沈清,看到母亲怒其不争的模样就生气:“娘,你坐下来歇会。”
沈母压根没听到。“娘,娘!我说你走来走去也没用呀,你绕的我头晕,快坐下来。”
沈母责怪沈清没个正行,又接着焦急地张望着。
“娘,爹要是回来看到你,准会说你冒失,你还不如抄几遍心经,既能为爹祈福,又让他觉得你庄重。”
沈母觉得有道理,就准备侧身进屋。脚还没迈进去,就听见门口小厮套马的声音。
沈母开心地扑上去:“老爷,老爷你回来了。”沈母满脸的殷切。
沈复压根没留意到沈母的着急,相反走到沈清面前立住,指了指她:“你到我书房来一趟。”
母亲茫然地望了一眼沈清,沈清笑着摇摇头,示意母亲别担心。
昏暗的书房中,沈复问道:“跪下!”
沈清愣了愣,自有记忆起,父亲就是一个严厉的形象,他能亲手教沈黎舞枪弄剑,把沈玥举在肩上,却很少给她施舍一个笑脸。还动辄就让她跪下,她回想起他对母亲的种种,身体有如千斤之重,宁折不弯。
沈复愣了愣,便说:“你以为出了匈奴之策就能够露脸?你可知有多少人在盯着沈家,稍有一步行差踏错,就会陷沈家于万劫不复。皇上对匈奴的态度晦暗不明,岂容你置喙?”
“父亲不多言就能明哲保身了吗?沈家世代簪缨,定是要为国征战,战场上刀枪无眼,您和哥哥都远赴西北,我们身为女儿家又能做些什么呢?而且连年征战,边陲百姓凄苦,相信更是仁君所不愿见到的。”沈清都为自己的谎话连篇感到害臊。
沈复听了沈清一席话,愕然了一下,他那坚硬的心被女儿的字眼所柔化。他想到自己一旦征战沙场,凯旋归来,会加深皇帝的猜忌;若是战死沙场还好说,倘若战败而归,可能全家都落不得好下场。自己这么久以来,竟很少为她们母女考虑,尤其是现在清儿大了,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了。
“今年年底,皇上要家里学堂的学生考学,考题就是你提出的休养生息之策论,你心里是否有对策?”沈复现在隐约感觉女儿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
“女儿不知,女儿提出的离间之计不过是女儿家的小玩意,弯弯绕绕左不过后宅二三事。休养生息乃是国策,女儿自是不知。”沈复对女儿的回答非常满意。
“既是如此,年底你也这样回答皇上,有太子与桓王在,既不可抢了风头,更不可锋芒毕露,卷入党政。还是多跟你娘学些管家之道。”
沈清点点头,她趁着沈复心情好,憋着自己直女的形象,娇滴滴地说:“爹爹,今儿女儿有些馋翠云楼的烤鸭了,能不能去解解馋?”
“这种小事叫小厮买回来不就行了吗?”
“爹爹,买回来那油就冷腻了,没有刚出炉时的香嫩了,好爹爹,你就让女儿去吧。”沈清心里一阵阵作呕。
沈复很是受用,放松一笑:“那你多带几个护卫,不要出风头。”
“放心吧爹!”沈清发现原来这个老爹,哄一哄就好了,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沈清和春桃穿上男装的衣裳,二人都傻呵呵地乐个不停。
“小姐,我发现你穿男装也那么好看。定得有几个世家小姐被你迷倒。”
沈清穿上男装,就像个柔弱的书生,净像话本里被公主看上,强势剥削的状元郎。
为了避人耳目,也没有乘坐车骑,就这样徒步而行,谁知把沈清这样的美貌**裸放街上,更加引人侧目。
不仅小娘子娇羞地看着他,甚至有几个糙汉子,也对她吹口哨。好不容易在万众瞩目下,拿到了烤鸭,沈清却把烤鸭包得紧紧的,塞在了衣袖中,还扎紧袖口,防止热气溜走。春桃暗自佩服沈清的孝心,心想沈夫人可真有福气。
“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租辆马车回去吧。这样回去烤鸭也不会冷,夫人吃着也热乎。”
“傻春桃,谁说我们要回家的,咱们去宁远将军府,乘坐车马目标太大了,爹爹肯定要知道的。对哦,这次忘记给娘也买一份了,下次再给娘带,咱们快点走,不然烤鸭一会冷了。”
春桃傻眼了,被沈清推着前行,读书时,不是日日都能见许小将军吗,这才休息一天,就又迫不及待要见了吗?再说,她的小姐不是一门心思想当皇后的吗?就光天化日去找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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