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热闹非凡的街上,宋苡仁买了一口新麻袋。

那小贩见是他,笑着让只管拿走。宋苡仁谢绝了他的好意,留下几个铜板转身向旁边的鲜花摊子走去。那老板娘见他蹲下来后一脸茫然,忙热情的介绍,在得知是要送人后,又推出了几盆花型好、寓意好的来。宋苡仁左看右看,总是不满意,正打算放弃时目光一瞟看到了一盆刚刚结苞的盆栽,不由咦道:“这里居然还有一盆仙客来,运气不错。”

付了钱,他抱着花走在大街上,悠闲自在,时不时回应过路人的问好,就这么一路晃悠着出了城门。早有等在那里的车夫,放下凳子迎他上马车,随着马匹嘶鸣,马车嘚嘚嘚消失在城门口。

而此时的瑟城府,一派平静,无人知晓他们的大少爷此行到底所为何事,也不知他的归期,甚至于宋苡仁连他的护卫也没带上,只身一人就出了城。瑟城府主城城主宋长安知道后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即继续沉浸在公事里,只有侧室洛氏念叨了两句,被宋长安以聒噪为由打发了出去。

冬季天黑得早,家家户户都开始上灯,城主邸更是早早将灯笼都挂上了,此刻灯火通明,连隐蔽处也是亮堂的。半个月后是宋长安的六十大寿,整个城主邸都极为忙碌,为防止别有用心的人趁此机会混水摸鱼,整邸乃至全个主城都提高了戒备。然而就是在这般严待下,仍旧出事了。

火是在一处废弃的房屋烧起来的,起初无人在意,直到借助风势渐渐蔓延到周边无人的屋舍,连成一线,火光照亮了天空,这才引起慌乱。城卫队已全部出动,周边的人们也在尽力,一切都是那么混乱。这么大的动静城主邸不可能毫无察觉,事实上,早在街上有人呼喊之时他们已经派人去查看,但似乎已来不及了。

城卫队队长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名叫霍九,是从城主邸出来的人。此刻他显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老刘,你去看看......”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多年的心腹老刘突然对他出手了。

老刘年轻的时候是个杀猪的,后来上了战场,九死一生而回,别的不说,就这手杀人的功夫绝对毋庸置疑。现下他突然攻来,必定不是那么容易善了,若非霍九身手不凡,只怕这突然的一刀就让他着了道了。纵使这样他仍不愿出手,毕竟老刘曾救过他好几次,两人早已是生死之交。

为什么,老刘突然出手要置他于死地?霍九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老刘的第二次攻击已经杀到了近前,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小心应对。

不得不说老刘很强,纵使霍九武功高强,但心有顾忌,渐渐落于下风。老刘扑砍过来的刀锋凌冽,冰冷的刀面上映照着远处漫天的火光,直刺人心。霍九忙举剑格挡,刀剑相接的那一刹那,他不由寒毛一竖,通体冰凉。

大意了!

这居然是个假动作!

霍九被老刘飞起的一脚踹出好几米远,直直的砸进一处着火的房子里,顿时火苗又蹿高一大截,零散的火星四散而开,落在哪里就紧紧依附在其上,如附骨之蛆般,焚烧着触及的一切。老刘并不收手,举起手中的长刀当做标枪射进火堆,竟然是要赶尽杀绝。事已至此,霍九不得不放下以前的恩情,全力迎战。他闪避开飞射而来的长刀,破火而出,挥剑直刺向老刘咽喉。后者此刻手中武器全无,见他攻来,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随后捡起一根着火的长棍,在手上舞得虎虎生风、如臂指使,使霍九一时间不敢上前,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彼此小心戒备,一时间,这片小天地只剩下大火燃烧的声音以及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借此机会,霍九正好仔细观察老刘,他仍是不信对方会对自己出手。这样一观察,他果然发现了异样——老刘双目无神,虽动作仍如行云流水,却少了一丝灵动。霍九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在霍九疲于应付内乱时,不远的城主邸里也受到了袭击。

这场大火来得蹊跷,几乎就在紧邻城主邸的一条巷子里燃起,那地儿无人居住,根本就是有人蓄意纵火。而随后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来得更是巧妙,火乘风起,漫天的浓烟向城主邸滚滚而来,邸内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如若有人想要下手,此时再好不过。

宋长安本是忙于公务,对外界的嘈杂一概不管,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品一壶好茶,悠闲的享受时光就被破坏了。

啪的捏碎手中名贵的茶杯,宋长安长身而立,房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了,洛氏踉踉跄跄的进来,止不住的咳:“咳咳老爷,邸外起火,咳浓烟都吹进来了咳咳咳。”

闻言宋长安向外走去,洛氏还想给他口鼻处捂上浸湿的手帕,被他挥手拂开了。他脸色阴沉的打量着满府的滚滚黑烟,一展衣袖,强劲的风顿时充斥这片天地。风呜呜刮,仿佛置身于炼狱中,未几,风眼成型,吸力大盛,顿时将周围的黑烟悉数卷入,片刻后这片天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详。

做完这一切,宋长安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眉头一皱,有了罕见的焦虑。他吩咐洛氏:“你去看看家里是否有伤亡,该怎么做怎么做。”又唤过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章八,两人匆匆离开,往位于邸中心的一处塔楼而去。

“章八,把家中所有护卫都调过来,给我死死围住塔楼,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章八犹豫:“可家里就......”

“你不要管这些!”宋长安断然喝道,“你只管叫人,要快!”

“是!”

章八离去,宋长安只身一人来到了塔楼前。守卫看见是他,忙上前行礼。他沉声问道:“可有人闯出去?”

守卫恭敬答道:“回城主,无人,依依姑娘也一直守在楼上未曾下来。”

宋长安脸色明显放缓,点点头,吩咐守卫开门。

塔楼是整个瑟城府最高的建筑,原来一直是城里的瞭望塔,自从两年前接了那个人之后就改作一处牢笼。塔楼没有通往塔顶空间的楼梯,内壁为湿滑的砖面,无从借力攀爬,若非是异能者或者借助飞天坐骑否则绝不可轻易进出,但此时塔楼上的机关未曾开启,想来应该无人靠近。宋长安为防万一,还是驾驭风力飞了上去。

门锁完好无损。

宋长安打开门大步迈进,却发现了些许不自然——依依不在这里。

依依是他派来照顾那个人的,绝不会离开。想到这里,宋长安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径直闯入了内室,环顾四周,最终在拔步床上找到了盖着被子睡得正酣的依依,她的手还压着一张字条,宋长安拾起一看,当即气得把它攥成一团——人我带走了。这位小美女我给她下了药,记得喂她喝点醒神汤。

宋长安拂袖而去。

那么,那个人是谁,又是谁带走了那个人呢?

当时浓烟滚滚尽吹城主邸,自然是有人在捣鬼,而捣鬼的人就是城主邸的大少爷——宋苡仁。

出城不过是个幌子,他早就从另一边秘密回城并潜伏在废弃屋子里,算好时间放了把火,等到火势起来时操纵风将浓烟吹向城主邸自己好浑水摸鱼进入塔楼。他做这一切所为的,就是他多年来一直联系却始终不曾相见的朋友——空青。

空青见到他时很是惊讶,直觉就想喊人,她知道依依就守在外面。

宋苡仁见她一脸戒备,顿时坏心眼作祟,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叫吧,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无人搭理你。”他指了指外面,通过打开的门缝空青看到外面青石地砖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依依,不由惊骇:“你做了什么?”

“你不如问我想干什么?”宋苡仁坏笑道:“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空青大惊,想要逃跑却发现唯一的路也被人堵死了,整个人顿时陷入慌乱之中。见此宋苡仁反倒不好逗她了:“好了不要慌,是我,宋苡仁。”

空青不由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宋苡仁?真的是你?”

“是我,空青,你受苦了......嗷,别打!”宋苡仁迎来了来自恼羞成怒的好朋友的一通暴打,直被打得嗷嗷乱窜,要不是后者久病无力,说不定他还真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但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青哥别打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等等我放外面了,”宋苡仁一溜烟就蹿了出去,抱着一盆花回来了,“喏,你最喜欢的仙客来。”

空青愣愣的抱过盆栽,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鼻子莫名的一酸,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的想哭。当然她也付诸行动了。宋苡仁看着突然投怀送抱的好友,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脸胀得通红,嘴唇嗫喏半天,好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泥巴,蹭我衣服上了。”

这句煞风景的话一出空青也不好意思了,抬首瞪了他一眼,抱着花退出了他的怀抱。宋长安搔搔头皮,笑得很憨:“我们还是快走吧,等我父亲过来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你父亲?”

“这事有些复杂,路上说。现在先委屈你进一下麻袋,别被人发现了。”

“你还真准备了麻袋......哎哎哎,我自己进去。”

收拾好一切,宋苡仁躲在隐蔽处静待时机。他知道这些日子南方大罗国一直蠢蠢欲动,自己父亲这几天都在忙于公务,所以他特意选在了今天下手,为的就是防止父亲第一时间赶来,目前来看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现在就只等宋长安“亲自”送他们出去了。

风会给他带来外面一切动向,所以当浓烟开始汹涌卷动时,宋苡仁明白时机已到。他轻轻对着麻袋道:“准备好,要走了。”说完不等麻袋中的空青有何反应,从窗口纵身一跃,混入黑烟中,随着风的吸力向城主邸边缘飞去,随即翻身出了风的包围,借力攀上一棵大树,之后逃之夭夭。

他一口气跑出了瑟城府,直到身体力疲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见没有追兵赶来,终于松了口气,放下麻袋就要放空青出来。

然后他愣住了。

借助明亮的月光,他看到麻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滩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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