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2239年5月2日，监测室。
金发青年被牢牢禁锢在金属椅上，他唇角微扬，笑容带着戏谑与玩味，仿佛已经是这场游戏的赢家。只有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和苍白的脸庞表明他不像看起来这么轻松。
仪器伸出探头对准了周棋洛的金瞳，再次射出激光。周棋洛的身体蓦然绷紧，拳头攥起，却咬着牙未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系统似乎在欣赏青年的反应，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探头，发出了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周棋洛笑道。
“那个女孩，金色球体，二号病毒。你既然能够对我加密记忆，为什么还给我看这些。”
“窥探人类的记忆感受如何？你应该嫉妒的不得了吧，想尝尝爱和被爱的滋味么。”
系统安静了几秒，道：“人类。”
这两个字带着微妙的尾音，周棋洛听不出这到底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系统又说：“为什么不离开。”
周棋洛道：“你又不会杀了我。”
“为什么。”它重复道。
周棋洛的语气带了几分捉弄，道：“喂，系统，你的问题太多了。放心吧，我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我只是赌了一把，游戏嘛，要赌才好玩。”
“概率。”仪器的镜头对焦在周棋洛的脸上：“二号病毒在哪里。”
“你怎么这么害怕？不会睡了这么久还没有解决一号病毒吧。”
仪器重复道：“二号病毒在哪里。”
“嘶，在哪呢……”周棋洛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假装认真思索了一会，挑眉道：“没准已经被你吃掉了。”
仪器镜头的叶片不断开合，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在检测自己的程序。
周棋洛的金瞳闪过一丝锐光，饶有兴趣道：“系统，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赌什么。”
“赌二号病毒在我身上还是她身上。”
“赌注。”
“我的意识。对于你来说很有诱惑力吧。”
仪器沉默了一会儿，道：“找到她，销毁，你留下。”
周棋洛瞳孔微缩，他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信息。
“你坚持不了多久。”它道。
周棋洛轻笑一声，道：“那就放马过来吧，看看我们两个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探头贴上眼睛，周棋洛再次被淹没在黑色的宇宙网络中。之前和系统的几次连接中，这片空间寂静得可怕。而这次不一样，一个微妙的声音从脉动着的深渊传来：【49号双子实验观察日志……二期阶段……4444号立体评分82，孵化成功可能性83.03%…9999号立体评分99，孵化成功可能性99.99%……即将执行淘汰机制…】
我也看见了，他想。
然后他放任自己彻底坠落下去。他掉入了一个四周被玻璃覆盖的空间。
思维像随风的蒲公英一般飘荡着，停留在不同的玻璃面上。
随后他发现那不是玻璃，是镜子。
镜子构成了空间，描绘出时间，另一面镜子再将维度吸收殆尽。如此不断反复折射、虚像递归，维度无限延伸再湮灭。这里没有规则、没有边界，这里什么都有，或者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周棋洛在这些镜子里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是谁？他是什么？他在哪里？没有任何一面镜子告诉他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一切都静得发黑，黑得寂静。或许他只是一串冗杂的数据，一段蹩脚的代码，一个既定的程序。
然后周棋洛做了一个梦。
阳光拂在脸上毛茸茸的温暖，海鸥声浸湿了棉花糖样子的云朵。海水荡着花开暖春漾在沙滩上，洁白裙摆拂过小雏菊，女孩的笑声让他低下头，看向两个人紧紧相扣的十指。
“周……棋……洛。”
一道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周棋洛是谁。
……
“周棋洛……密码……”
……密码？
“我……喜……欢……你。”
——————
夜风擦过脸颊，风中裹挟着的味道除了海水的咸腥味，另一种淡淡的铁锈腥味。
已有不少人从信息风暴的停摆中清醒了过来。轿车驶过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掠夺、争斗，不时充斥着人们的哭声和惨叫声。
你咬紧牙关，将瞄准镜对准了一个正举着斧头追赶孩童的男人。扣下扳机，麻醉针径直地射入他的脖颈，男人应声倒地。
你大喘着气，指尖轻颤地打开车门，去查看被吓得缩在一旁的孩子。男孩的身体隐在阴暗的角落，霓虹在男孩的身上投射出晦暗不明的光影。
“你还好吗？”
你弯下腰想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男孩抬起头，稚嫩的脸庞上盛满了麻木而平静的神情，一双如黑洞般的瞳孔中飞速滚动着0和1织就的代码，毫无生气地道：“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四个字被男孩不知疲倦地循环重复着，随后以他为中心，同样的低语如潮水般从四周汹涌而来，仿佛来自地狱恶魔的呢喃，不断向你靠近。
你顿时尖叫一声，硬着头皮扯开男孩的手臂，转身跑上轿车，踩下油门，甩开涌上来的傀儡人。
转角处突然出现了另一群傀儡人，目标却不是你。他们接二连三地向你行驶的反方向扑上去，筑成人墙，用身体阻挡着之前那波人前进的道路。
系统似乎已经完全苏醒。在周棋洛废除立体评分体系后，系统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操控人类上，通过连接人类数据保持着自身的领先优势。令你没想到的是，系统竟然控制人类互相迫害、自相残杀，吸引周棋洛出手保护，露出破绽。
周棋洛与系统的主权争夺战还在继续。
“周棋洛……”
你只觉心中无比苦涩，一种汹涌的情绪快要冲破胸腔。
驶上跨江大桥，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你的瞳孔映出一片诡异的空间景象。一边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不时掠过的闪电似乎要撕裂这片天空。另一边则高高挂起一轮灿阳，洒下万丈光芒，万物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两者隐隐有分庭抗礼、不相上下的架势。
有一瞬间，你看见整个世界与周棋洛的立体投影一般，如虚影般闪烁着。
【记者小姐，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
耳边回响起周棋洛的话，你握紧了方向盘，轿车朝监狱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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