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下,宋柠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了一段痛苦记忆般,疼得抽搐。
“你还不是她……”
未来得及分辨这句话中的含义,只听得到那人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即宋柠就被抓住了肩膀猛地向后一推,整个人从大殿正中间倒飞了出去。
宋柠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恰此时,李槿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陀叮铃做了些菜粥,里头放了些我们上午去采的蘑菇,哦,还有鱼,也是我们去——你睡着了?”李槿珊端着吃食往里走,看着掉在地上的笔停了下来,又看了看有些睡眼惺忪的宋柠。
“嗯,走神了,没注意就眯了一会。”宋柠将笔捡起来,没将刚才的梦放在心上,“先搁那儿吧,我把这点抄完再吃。”
李槿珊将东西放在一旁,从托盘里捡了个果子。
“你这逍遥观里是逍遥,可吃食上还是差了些。”李槿珊咬了一口果子,唉声叹气地坐到她对面,伸手拨了拨宋柠刚摘下来的念珠,也不管宋柠是否介意,自顾自地念叨,“总感觉嘴上有些亏空,啧……陀叮铃的厨艺不错,若是能将霸王煮了炖些荤汤,想来滋味不错。”
“霸王?”宋柠抄写功法的手一顿,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一贯上扬的嘴角也压不住团蹙的眉心。
李槿珊继续感叹:“是啊,霸王——就大殿前头池子里养着的那两只乌龟,看着年岁是大了些,不过用来炖汤应该是极好的。”
“你倒是挺会想,也挺会吃。”宋柠嘴角一抽,些许无奈地轻嗤了一声。
道观里头宰龟鱼,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奇文。
“怎么死不是死,它们若是临死前能让我喂一喂馋虫,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是?”李槿珊见她没有否决的意思,一把将念珠握在手里,身子探过半张桌子往宋柠跟前靠,“可以吗?”
枣木珠子轻磕在檀花桌上,闷闷的几声轻响,引得宋柠又是一阵心绪不平的视线注意。
李槿珊歪着脑袋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柠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把视线收回来,撇捺竖折地继续抄写。
“——赶明儿你杀两头新出生的牛犊,摆到祖师殿的供桌上里奉着,待我寻了上好的乌鱼配着蒜,用韭菜炒了狗肉,再就些蛇酒,咱们一起去我小师叔殿前引五雷诀,看看雷祖准备轰死谁,如何?”
李槿珊不说话了,没滋没味地将珠子一甩,窝在椅子上团了起来,果子也不吃了,干脆装死。
嘉苧郡主深觉此人这张刀子嘴是愈发锋利了,在她不光这讨不到半分便宜不说,再说下去只怕连自己这条小命都要交代了。
宋柠半晌没等到回话,后知觉可能是自己话说得太重惹得郡主娘娘不悦,这才把头从功法里抬起来,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可对面的座椅却空了,正欲起身去寻,一扭脸恰好看到李槿珊不知何时竟跑到了道祖像前,双手合十,面容虔诚。
“施主,您老人家跪在这是什么个意思?”宋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十分不解她在道祖面前起了一个佛教礼是要作什么妖蛾子,“贫道一没打你,二没骂你,三没焚表上书告你的状,你在这长跪不起是想如何?”
李槿珊双目紧闭,口中默念着什么,随后一个头磕在地上。
宋柠眉尖一跳,勉强给了一个可以让自己信服的答案:“可是我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在道祖面前告我的状了?”
“我在发愿。”李槿珊缓缓起身,语气诚恳,“希望道长您老人家早日成佛。”
宋柠嘴角一抽。
……到底是皇宫里出来的,骂得可真脏。
宋柠接连几天没被梁缇叫去训话,老老实实地窝在她的逍遥观里闭门谢客,凌飞仙不免觉得奇怪,秉承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心态,凌天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又一次贵足踏贱地,迈进了逍遥观的大门。
人还没进去,隔老远就听见陀叮玲那丫头的声音穿过院墙,悠悠响起来:“——俗话说得好,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这个‘人’就是变数!”
虽然摸不准这丫头今天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可听到她终于对道法有了自己的理解,凌飞仙赞还是许地点了点头。
然而这股子欣慰还没等他放进肚子里,陀女侠话锋一转又开了口:“——所以啊,天地大道五十条,可天地却只能衍生出四十九条,还让人钻了空子,由此可见这什么天道啊,什么三清啊,也不怎么样嘛。”
李槿珊额角一跳,不敢苟同:“是这么理解吗?”
“当然不是!”
蹲在门口听墙角的凌飞仙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福生无量!你这丫头,忒能胡说!”
“你这老头——”陀叮玲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凌飞仙吓了一跳,险些从树冠上掉下来,李槿珊伸手就要去接,幸好陀叮玲身手敏捷,一把抓住大树的一根枝杈,刹那间稳住了身形,如深山灵猴般的少女就这么又重新坐在了树枝上。
“堂堂天师府天师,怎么天天偷听别人墙角啊?”
凌飞仙进院之后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愣是围着院子绕了一圈都没看见陀叮玲的身影,还以为这小丫头修成了什么隐身匿行的法术,登时吓出了一身白毛冷汗,幸亏李槿珊冲树上指了指,凌飞仙顺着往上瞅。
陀叮玲就蹲在一根斜伸出来的枝子上,比丈二高的院墙还要堪堪多出不少,少女的身体就隐匿在那些飘荡的树叶后头,凌飞仙屏气凝神,眯着眼使劲望了望,这才发现她。
“你这丫头,上辈子是只猴托生的吗?快快下来,小心摔着。”凌飞仙冲她招招手,等人安全无恙落地之后,他才毫不客气地冲着陀女侠的脑门敲了一下。
“你这牛鼻子老道!为什么打我!”陀叮玲吃痛捂着脑袋,根本没料到他会出先礼后兵这招,作势就要上手去薅他的胡子。
“不可不可!”李槿珊眼疾手快,赶紧拦住,“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辈,是小侯爷的师父,你可不能对他无理!”
陀叮玲根本不服,冲着凌飞仙一个劲翻白眼:“那他无缘无故打我就有理了吗?”
“无理无理,他自然也是无理。”李槿珊哄完左边又去劝右边,“凌天师,您说您堂堂天师府的天师,偷听别人墙角本就是不对,怎么还动手打人呢?”
凌飞仙有自己一肚子的歪理,根本不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这不是动手打人,是替天道,替三清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丫头。”
凌飞仙这话说完,陀叮玲火气更盛,李槿珊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拽住陀叮玲的一条胳膊,还没等她寻好姿势喘口气,怒从心头起的陀女侠又是一阵飞踹,力道之大险些将她顺手甩出去。
李槿珊左边劝不住,右边也哄不好,一时间跋前踬后,进退维谷。
无奈之下,嘉苧郡主只好暗叹一声“这都是你们二位逼我的”,随后气沉丹田,冲着东厢房发出一声怒吼:“宋柠!出来灭火!”
此话一出,院子里静了一瞬,路过的元宝鸡站在东厢房门口“咕咕”叫了两声,紧接着,门开了——
宋柠一手执木剑,一手提水桶,望着院子里快缠成麻花的三个人,怔住了。
“……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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