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姜来此的真实目的应该是为了犒赏将士们,她颁了好些道嘉奖令下去,连此次随身带着的配剑都直接赏给了一位战功颇丰的上将军。
用午膳的时候,我自然是替一众将士们再次拜谢她,她不等我说完就将我的手一把握住。
“你昨日答应了的,今日不会反悔吧?”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我不晓得她在说什么。但是我本人素来重信,答应了的事情从来不会违约,想也没想便道:“陛下要是不放心,臣自可以立个字据。”
瞿姜闻言,并没有就此作罢,反倒真叫人去取了纸笔来,“那便请吧。”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面前之人确实是瞿姜无疑,但是她的种种举动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我认识的那个瞿姜,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我想不明白,她嘴上说着唯觉得我可信,怎么一到这种时刻,反倒言行不一了。
我正琢磨着我答应了什么,看到手上的玉镯才想起,我是答应与她成亲了。
好吧,这都能忘,是该立个字据。
我心中情绪起伏较大,下笔之时自然也变没有往日的定力,字迹稍有轻浮之感。我发现之时,本想换张纸重新写过,但是余光瞧见瞿姜似乎一动不动地盯着,怕她多想,便作罢了。
等写完后,我正犹豫着该咬破那只手的手指给这字据盖个印,她便将朱砂印泥递到了我的手边。
“谢陛下。”我有些受宠若惊。
“不妨事。”瞿姜神态自若,我觉得若是真有需要,她甚至会亲自为此磨墨。
拿个印泥而已,确实不算得什么。
我盖了拇指印后,将立好的字据双手呈给她。
瞿姜明明一直在旁看着,我写的什么她也一清二楚,却还是又细细看了几遍,随后颇为珍重地贴身收好。
我实在觉得这举动好笑,也没刻意憋着。
瞿姜见我神情,倒也没有问罪我大不敬,只问:“何故发笑?”
我道:“只是觉得陛下待臣太好了。”
瞿姜没再往下接,每次我说的话与她原本期待的答案不同时,她都会这样沉默一小会儿。
可是我并非佞臣,一来不喜欢总紧着她爱听的说,二来也真是没能力时刻将她的所思所想揣摩清楚。
好在瞿姜虽然不高兴,但是从不会执着地等我说出她满意的那个答案来,她道:“明日班师回朝。”
“是,明日卯时动身。”我答完后才察觉,她并非是发问。
“你……”瞿姜大概真是变了,因身份使然,她以前是不会在言语上兜圈子的。
我请示道:“嗯?陛下有何指示?需要臣做什么?”
“可否不骑马?”
闹了半天,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用眼神问她:我是将军,我不骑马,还能怎样?走路?
瞿姜没想着和我商量,她道:“明日与我共车。”
我下意识道:“陛下,此举于礼不合。”
瞿姜看了我一眼,“什么礼?”
我道:“君臣之礼。”
瞿姜道:“错。”
我不解:“陛下何意?”
瞿姜道:“你昨日答应我了,方才也立了字据。”
我恍然大悟,这是让我即刻履行作为她未来伴侣的责任,随行伴驾、不离左右:“承蒙陛下不弃。”
不得不说,这个字据立得不错,我有时候确实忘性有些大。
于是第二日,凤大将军便第一次没有在军中骑马,而是同陛下同乘一车。
无人有资格过问,我也犯不着解释,可瞿姜却颇为贴心地通知了一下全军将士——大将军已经与她缔结婚约,回朝之后便定亲。
她同我说是说她已经知会过众人,无人敢怨我不与将士们同行,而有刻意谄媚君上之嫌疑,叫我放下心来。
可我却觉得这个“众人”不仅仅指的是军中,反倒更不放心起来。
将军嘛,不问出处,可是这后宫之主,能来历不明吗?百姓们真的会祝福我们吗?瞿姜会不会被他们说成是昏庸?
进皇城的时候,我从车窗缝隙里瞧见一大群人围着张榜的地方,红色洒金的纸面,是帝王布告婚讯所专用。
果然被我猜中,这个“众”的范围很广。
瞿姜见我要看,非但没拦着,居然还一把将车窗拉开来,“若是看不清,也可以在此停车。”
我连忙道:“不必如此劳烦。”
“朕若知会众人,自然是昭告天下。”瞿姜笑着用指尖刮了刮我的耳侧,“莫羞。”
我觉得我本来不羞的,被她这么一说,还被她的手指一撩拨,耳朵才全红了。
“阿泱。”瞿姜握着我的手,这几日她格外喜欢这样用自己的双手将手前后严丝合缝地握紧。
“嗯?”
“我闻见许多将士们和百姓的祝福,也看得出他们真心为此高兴,你呢?”
“将士们和百姓的祝福?”我怎么没听见。
“嗯。”瞿姜肯定地道。
见她如此肯定,我悬着的心也就安定许多了。
瞿姜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呢?你高兴吗?”
“自然高兴的。”
能帮上她的忙,我这么会不开心?
瞿姜露出一个笑容来,她登基后笑得越来越少了,若是她往后总愿这样笑,这忙帮得可太值当。
我和她同望着窗外的人群,那布告上具体写了些什么,我不清楚,瞿姜便简要讲给我听。
为国征战的大将军,原是当扈国隐世高门之一的嫡小姐,与陛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在守得边境安宁之后,值此短暂太平之际,将与陛下订婚。
难怪会得到这么多的祝福,在这个布告里,大将军和陛下,不说天造地设,但也绝对是门当户对。
我被凭空塑造了个无可挑剔的身份。
百姓和将士们不会知道,那个与他们陛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不是什么扈国隐世高门之一的嫡小姐,而是一个永翼国人。
瞿姜见我有些出神,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阿泱?怎么了?可是布告……”
“没有。”我掩饰道:“只是在想,为何是订婚?”
瞿姜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怎么,阿泱如此着急?”
我后知后觉,方才掩饰的话着实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也不是……”
“好了,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也没想怎么样,但是这不好说,我便干脆不答话,继续听她说。
瞿姜很耐心地解释道:“因只是暂时停战,所以若即刻举行婚礼,耗费巨资实在不妥,可我又并不想一切从俭。”
“为何?从俭有何不好?”
“不想委屈了你。”瞿姜同我十指交握,“阿泱,你嫁给我时,必得风光无限,叫天下艳羡。”
罢了,既然她喊我阿泱,那我的身份照旧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这就足够了。
天下人如何,随天下人的心就是。
反正,我无需天下人心所向,只希望她能真心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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