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回家”。
温柔却没有温度的机械女声响起。太宰屈起手臂支在中也肩头，他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看着中也向外拉开这扇深褐色的大门。伴随大门打开，室内的灯光缓缓亮了起来，太宰治条件反射般眯了眯眼睛。
还好，屋内的光线虽然明亮，却并不刺眼。中也家里的光线竟然选用了偏暖的色调，虽然只有中也一人居住，却充斥着小说里描绘的、那种“家”的气息。
家……吗。
太宰治看着中也半蹲下，在玄关的立柜中寻找着什么。趁着中也翻找东西的机会，他斜倚着门框，环抱双臂，放任自己的视线在宽敞的客厅里逡巡。
最后，他的关注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张放置在客厅中央、和整体风格并不匹配、略显滑稽和突兀的台球桌吸引过去了：“你对室内装潢的品味还真是独特，不出道做个室内设计师真是可惜。”
“少说话对身体健康有好处”，中也终于停下手头翻找的动作。他把一双崭新的小羊皮居家拖鞋从一个纸盒中取了出来，放在太宰面前，“别废话，赶紧换鞋滚进去。”
“哟！”太宰垂下眼睛看了看拖鞋，“专门给我准备的？”
“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买错尺码了。”中也语速有些快，像是为了掩饰莫名的心虚。
他摘下帽子，轻轻挂在玄关墙面的银制挂钩上，一手解开自己的西装纽扣，一手顺势接过太宰递来的大衣和围巾，轻踮脚尖，挂在墙边立式衣帽架的最顶端。
待他脱下自己的西装挂好后，他一边挽起衬衫袖子，一边向客厅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不放心似的，回过头看了看先拿右脚踩住左脚鞋跟、又拿左脚去脱右脚鞋子的太宰治，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的视线落在太宰肋部暗红色的血污处。
“死不了，别担心。”太宰勾起嘴角，“放心，不会一不小心/s//在你家里。”
“或者，我将就一下”，太宰的眼珠转了转，眼里含笑，“我考虑过，实在没有美女愿意和我xun/情的话……”
他趿拉着拖鞋，边拖长了语调说着，边懒洋洋地晃进客厅里，顺手带上了大门：
“……万一真的一不小心/s//在你家里……
换成你来陪我一起嘛……倒也不是不行。”
他晃到台球桌旁，才注意到原来这张台球桌并不是崭新的，它略显陈旧，边沿处多有明显的划痕。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中也正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随即把刚刚的话题岔开：“你还会经常去看他们？”
“对。”出乎意料的，中也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但随后话锋一转，又补上一句，“要是你今晚真能与世长辞，我也会经常去看看你的，你尽管放心，太宰。”
中也看着太宰一路从台球桌边终于踱到沙发侧，才安下心来似的舒了口气。他挑了挑眉毛：“别弄脏我的沙发。”
“哎呀呀，真是令我伤心啊中也。”太宰哀嚎着，完全不顾及形象地瘫在中也家里那张宽阔的三人位皮质沙发上，他边说，边缓缓解下缠绕在左眼的绷带：“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张沙发吗？”
沙发的坐垫全方位无死角的牢牢托住了他的身体。太宰感到全身肌肉都在一寸寸地舒展开来，紧绷的神经也瞬间放松了不少。
没想到仅是稍作放松，肋下伤口处阴魂不散的痛感便火速传来，过电般刺穿了他的精神防线。他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双眼紧闭，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探向伤口附近，额上沁出丝丝冷汗，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呃……”
一条轻薄而柔软的毯子落在他身上，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太宰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中也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正把一个靠枕往他颈后塞着。
“别用异能，混蛋。”中也淡淡说着，“我把你的重力减轻一些，你会好受一点。”
待太宰靠住靠枕，中也站起身去忙忙碌碌。太宰偏过头，用视线追逐着中也的动作，试图通过分散注意力来缓解疼痛感。他看着中也走来走去，把纱布、碘酊、绷带、止痛药、水……各种东西在沙发的侧边几上依次放好。末了，中也半跪在沙发边，掀开毯子的一侧，“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马上就好了。”太宰打着哈哈，“小事。”
他伸出手去，捏起止痛药火速塞进嘴里，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我怕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蹭破一点皮我都会很痛的！中也。
没什么好看的啊，喂，你别这个表情！
真的，马上就好了……”
中也没有理会他的话，动作轻柔但快速地松开他的衬衫纽扣。
“哎哎先说好啊，你先动的手，你得对我负责。”太宰的语气里覆上了浓厚的慵懒气息，他逐渐感到深沉的疲惫，于是索性阖上眼皮，嘴上却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中也，我没吃晚饭哎……”
“中也，我饿了……”
“中也，你动作轻点！喂……”
“我真的没事……”
“……”
无边无际的困意袭来，瞬间将他吞噬。
……
……
中也小心翼翼地将太宰的衬衫下摆从皮带下扯了出来，轻轻解开了衬衫尾端的几粒纽扣。他屏住呼吸，将衬衫掀开，全然不顾沾有血迹的地方已经贴在沙发皮面上。
太宰的胸口以下缠绕着层层绷带，左胸下方的绷带以下则压着较厚的纱布，血迹正是从这里渗出来的。他摸索着，将绷带轻轻解开，发现太宰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他随即将手轻轻按在太宰胸口。在他的动作牵引下，太宰微微浮了起来，已经解开的绷带向下散落开去。
他静静观察着太宰，倾听着太宰轻缓且均匀的呼吸声——他确认，太宰睡的很沉，并不会因为他的动作醒来。他安下心，定了定神，专注地拆着内层的绷带。
太宰的皮肤被紧紧缠绕的绷带勒出了浅红色的印子，看着有些滑稽。中也不自觉地笑了笑，抚上那块纱布，轻轻挪开——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在纱布遮掩之下的，是一道清晰且狰狞的刀口。
刀口不宽，但是很深。虽然做了简单的缝合，但因为被刺中的时间不长，愈合的速度依然十分缓慢。
“……”转头望了一眼太宰熟睡中微颤的睫毛，中也堪堪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先把村上裕翔的先祖和并不存在的后代统统问候了一遍。
再把跟在太宰身边的手下问候了一遍。
末了，他忍无可忍地在心里也简单问候了太宰。
……
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漏洞百出啊！
太宰治！你不知道生命很脆弱吗，你不知道人是会死的吗！
该死的……
中也的后槽牙被自己咬的咯吱作响。
混蛋！自杀狂魔！青花鱼！
……
他涂抹碘酊的动作不自觉地稍重了些。熟睡中的太宰似乎有所察觉，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了含混不清的一声：
“唔……”
中也的动作立刻顿住。他紧张地侧过头去盯着太宰的脸，微微屏住了呼吸。待他确认太宰并没有醒来后，才悄悄吐气，轻手轻脚地拭去伤口附近的血渍，拿出干净的纱布换上去，又重新绕上绷带，细细扎紧。
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太宰的表情。看着太宰的表情逐渐变得舒缓，他悄悄松了口气。随即，他将太宰沾染了血污的衬衫寸寸褪去，将一件宽松的棉布睡衣罩在太宰身上。
太宰的手臂比少年时结实了许多，却仍旧略显纤细。中也注视着他的腰腹，那里没有太宰手臂上那些浅浅交错的疤痕，皮肤平整光洁，腹肌轮廓隐约可见，侧腹肌也是如此。被皮带环束的小腹两边，人鱼线肉眼可见，随着呼吸起伏，太宰腰腹肌肉线条的阴影在轻轻变化。中也出神地注视了一阵，随后轻叹一声，重新站起身来，让太宰的身体轻轻落回沙发上。
他伸出手，把稍稍滑落的毯子重新抻平：
“先好好休息吧。”
他收拾好边几，调暗客厅里的灯，抓起太宰的衬衫塞进洗衣机。他的动作很快，不过脚步却刻意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客厅里的一室寂静。
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带回半瓶红酒，一个高脚杯，还有一副耳机。
他在太宰旁边随意地席地而坐，把高脚杯就那样放在手边，随后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呷了一口玫红色的酒液，戴上耳机，任由其中传出的旋律将自己包裹。
他全无睡意，只是静静地坐着，注视着太宰，偶尔抿一口酒，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动作，像是化成了一尊雕像。
……
直到零点的钟声自远方传来，太宰的眼睛徐徐睁开。
太宰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随后，像是断线的记忆突然被接上般，太宰的目光有了焦距。他侧过头去，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中也脸上，和中也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中也，我刚刚梦到自己小时候的家了。”
“奇怪。”他说着，将自己的身体撑起，靠着沙发背。中也默默看着他，等待他说完。
“奇怪……我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想听我说说吗？”
他对着中也一笑。
……
（未完待续）
《晋升的那一夜》正在以连载的方式发出。
今天发布的是第七章。
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阅读和喜爱呀！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记得保暖添衣！
嗯，太中99，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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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晋升的那一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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