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雷声隆隆,渐渐的变成声嘶力竭的哀嚎,云台一百二十座,紫色的雷化了实形,穿过重重云潮,直直地劈了下来,凄厉的叫喊随之而来,等雷劈过,才看清地上伏着个人,青色衣袍被劈得乌黑,乱糟糟的长发里露出张惨白的脸来。

“望闻山池氏,罪无可恕,违反天道,今于与沽台受天罚。”

远处,银灰色的身影慢慢被走近,池离颤抖着身子,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地上。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四肢渐渐麻木,只有听觉尚存。他听见那人说:“小芙蓉,你该以死谢罪。”淤血冲破最后屏障,争先恐后地从鼻口中涌出来。

他咧开嘴笑。

最后一道天罚落下,那副身躯慢慢化作枯叶,随风飘去。

池离抬手摸了摸眼睛,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却什么也看不见,面前一片漆黑,慢慢的,那黑暗又化作碎片扎入识海深处,将意识搅了个天翻地覆。

耳似蒙纱,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池离吃力地将眼皮撑开,模糊瞧见了个绿色衣裙的小丫头。

“公子!公子醒了!”

池离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翻又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屋子里那绿衣小丫头早已不见踪影。

池离迷迷瞪瞪地想着,他不是,被天雷劈死了吗?不是说天雷之下任何都会魂飞魄散吗?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一下那雕琢精致的床梁,唇抿成一条线。

目光往手上一瞥,那手修长白皙,指甲圆润,煞是好看,这是谁——我的手?!

池离猛地立起来,瞪大眼睛将那双手翻来覆去地看。

“我——”

这谁啊?!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池离透过屏风看去,有个人影慢慢移过来。

不是方才绿衣裙的丫鬟。

这人一身石榴色裙装,眉眼清秀,是个漂亮的姑娘。

见池离醒来,她连忙走上前来将一旁的软枕塞到他腰后。

池离战战兢兢地靠了上去。

“公子渴吗?”不等池离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去桌边沏了茶,抬到池离身边。池离顺手接了过来呷了一口。

丫鬟看他迷茫的眼神像是知道了什么,开口道:“我是清茶,公子又忘了?”那语气像是池离现在这具壳子时常忘了东西一样。

池离扣着茶杯虚弱一笑,眼珠子迟钝地转过来看着清茶:“我,经常忘吗?”

清茶怕他伤心,出声安慰:“公子不必伤心,老爷已经请得神医为公子诊治,假以时日这病自会好的。”清茶见人像是被安慰到了,才放下心来,刚要转身,就听到池离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清茶闻言,面上满是欣慰。那欣慰的表情把池离吓了一跳,他稳了稳心神,结结巴巴地问:“不,可以,吗?”

临出门的时候,池离见到了这具身体的父亲。隔得老远就听见他喊儿子的名字。

“小似,小似,等等。”

清茶拉了一把池离,轻声细语地说:“那是老爷。”池离点了点头,心头泛起点点酸痛。

这小公子生的这病还挺严重,忘了其他的就算了,连父亲都会忘。

乔老爷年近四十,年少时便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如今岁数上来了也不过是面上多了皱纹,看着依旧俊朗。

池离捋了捋舌头,喊了声:“爹。”

乔老爷泪眼婆娑地唉了一声,“不是刚醒吗,要不明日,明日爹——”他顿了顿,改了主意,“罢了,去吧。”对着池离说完,又拉着清茶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了半晌才放池离走。

多亏乔似平日里出门,要不然遇到个熟人,池离那拙劣的演技怕是要穿帮。

池离从未逛过尘世的街市,以前只是听常去人间的司命大人说过,虽然她讲得有滋有味,但远远比不上自己亲自来感受一番的好。如今自己亲自来,倒是颇有意思。

池离看到有趣的东西清茶拿起钱袋子就是买,那模样活似不花光那兜里的钱就不罢休。

池离也不是非买不可,但那丫头眼尖,池离多看一眼的那些东西她立马就拿下,以至于到了后面池离都不敢看向那些摊面,生怕这丫头拿出钱来就是一甩。

走着走着便累了,人一累就容易饿,刚好路过一个面馆,那香气像是通了灵一般,拼了命地往池离鼻子边飘 。

人间的东西他还没正儿八经地尝过,如今成了凡人,好歹尝个鲜。

刚想往里走,就被人一把拉住,池离被吓了一跳,扭头便看见张陌生的脸。

这人穿着一身碧城色云缎锦衣,腰别白玉,冠束黑发,身罩玄色大氅,模样说不上好看,但瞧着应该是个非富即贵的。

他看着池离的脸像是有些意外:“小似?你怎么在这儿?”池离一听他这话便知是原身的熟人,忙看向一旁的清茶。

清茶会意道:“这是曲家大公子,曲向秋,”她顿了顿,又靠近池离压低声音道,“他是公子未过门的夫婿。”

池离颤声道:“夫——婿?”

人间风气如此开放吗?两个男的也可以缔结姻缘!那九重天是有多封建啊,当初他只是不小心偷看到灵渊君洗澡,就被司命大人批了好久。

简直不可思议!

“曲——曲公子。”池离边说边把自己被抓的手解救出来。曲向秋那张笑脸险些挂不住,不过此处人多,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对不住,乔公子,在下鲁莽了。”池离忙摆手,心里头默默许愿求他赶快走。

不过终究事与愿违,曲向秋那架势像是要与他促膝长谈。

池离:……

曲向秋抬眼看了看面馆上的匾额,道:“阿似可是要吃面?”那亲昵的称呼又回来了,池离找不到话接,只好嗯了一声。曲向秋像是找到了话题,伸手作一副请的姿势:“今日你我有缘,我厚脸皮请你吧。”池离觉得池向秋那双眸子里的情谊都要溢出来了。

“那,多谢,曲公子了。”曲向秋见他答应,忙不迭将人请进去。

青州城的面是一等一的好,一上桌,池离就觉得口中生津。

小二贴心地备了甘甜的果酒,池离刚想要尝一口,清茶便抬手制止道:“公子身子不好,还是别喝了。”好吃的东西让人丧失理智,池离都忘了乔似是个小病秧子了。池离拿着筷子又扭头看着清茶,轻声问道:“那我可以,吃,这个,面吗?”清茶见他那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表情,心里不忍,回道:“那公子答应,只吃这么一回。”池离点头如捣蒜,一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欢喜。

乔家夫妇样貌出色,生的儿子相貌也一样出色,但若比较起来,乔似的容貌更甚。池离现下只知道积极吃面,哪知道清茶心中在想什么。那面加了面馆的秘制酱料,又撒了葱花,白玉面里一点翠,瞧着色香味俱全。对面的曲向秋还没动筷子,像是有话说。池离咽了咽口水,不舍地将筷子放下。

池离:“曲,公子,是有话与,我说吗?” 心思被人看破,曲向秋有点忸怩,但看向池离那张漂亮的面容又莫名有了勇气。他与乔似的婚约是老早就定下了,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邀约,又何必飘忽不定。

曲向秋:“阿似,我不久之前种的了斗雪红,昨日它开了,你可要去看?”斗雪红?池离脑子里什么东西突然炸开,未几脑子里闪过一点画面,是曲向秋,不过他穿的不是今日的衣袍 。

断断续续的声音穿过虚无,落到了池离的耳中。

“阿似,我种了许多斗雪红,到时候,邀你来看。”曲向秋的语气温和,池离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转过去,抬眼便看清眼前的人,曲向秋医生藏青色锦袍,长身玉立,瞧着一副翩翩公子相,但那双眸子里的狡黠藏也藏不住。

不知是哪儿来的风将话音吹断,记忆与现实慢慢割裂开来,池离听到有人在喊他。

“阿似,阿似!”

池离回过神来,曲向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旁边,而自己正用手抓着他的衣袖,池离的手躲鬼似的一收。

曲向秋面色一变,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从前乔似再怎么不搭理他,都不会如今日这般对他如此排斥。难道,他演得太过了,把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演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斯文败类?

“公子!”

池离悄悄将袖中僵硬的手指掰开,笑道:“我没事。”

清茶被吓得不轻,当下就要把人带回去,池离白着脸拉住清茶:“我,没事,待我,缓一缓。”池离侧头看向曲向秋,方才脑子里的记忆的曲向秋气质出尘,而今日的曲向秋简直判若两人。

“曲公子也看到了,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实在是难以赴约,望公子海涵。”

曲向秋从来都是个爱闹腾的,演翩翩公子简直要他命,若不是他爹,他才懒得演。忍住,忍住,千万别穿帮了!要不然今日他娘答应他的赏钱又没了。

曲向秋在心里把自己哄好,便善解人意地开口:“既然阿似身子不好,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我稍后会让人将那睡火莲送去乔府。”那声音腻得自己都想捶死自己。

一番下来,那面还是没吃下肚,马车晃晃悠悠地往乔府的方向去,乔似的这具身体气血亏空,最容易累。

池离靠在马车壁上,抬手掀起车帘的一角,马车并不颠簸,摇着摇着人便起了困意。池离又想起曲向秋来,他扭头问:“清茶,那曲公子,是自愿入赘的?”清茶闻言点头。突然又有些可怜乔似了。

池离刚这样想着,清茶忍不住开口:“从前曲公子性子跳脱,如今为了公子做出这些改变,可见他对公子的真心。”池离闻言明了,怪不得方才与他相处时总感觉怪异,原来曲向秋的彬彬有礼是花心思装的。

困意袭来,池离又靠了回去。

铃声声声入耳,勾起人沉底的意识。意识迷离间,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打在脸上,池离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等眼睛睁开才慢慢醒过神来。周遭的一切都融在一块,流动的星子从远方而来,脚下柔软,池离低头一看,却空无一物。

那铃声愈来愈近,刹那间便到在了耳边。

“谁!”池离想回头,脖子确似被人控制住了,分毫未动。他手一转,便捏了个灵决,用力地往身后扔去。那人动作极快,池离方脱离桎梏,一把匕首迎面劈了过来,刺入胸口,然后慢慢搅动着。

痛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池离张口便是鲜血,他忍着痛想看清这人的长相,眼睛却被一只手给蒙住。

“小芙蓉,你该以死谢罪。”那声音低沉空灵,宛如孤山鸣钟,震得人神魂发颤。池离脑子一片空白,泪从那双淡青色的眼里落了下来。

“仙君,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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