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十年春,永安城积雪刚化,空气中还带有一丝凉意。
上元节将至,城门口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而等待入城的队伍中,一辆挂着宴字木牌的马车也在其中。
“娘子,马上轮到我们了”知夏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十分兴奋。
“好了知夏,快把帘子放下。娘子风寒刚好,还得仔细着不能吹风。”听秋把车帘放下来,顺便掖了掖宴蘅的披袄。
宴蘅方才便已望见了永安城的城门,城门上头的永安二字十分大气醒目,这不仅是宁朝的国都,也是她阔别两年的家乡。
马车行驶至入城通行检查处,听秋把一块刻有“福庆”的玉牌递给守卒。守卒扫了一眼,赶忙打算行礼,刚弯下腰就被听秋阻止。
“县主着急赶路,还请大人赶快放行。”
守卒连忙交还玉佩,然后通知放行。
之后,马车便稳稳的驶进永安城,一直行驶到长公主府才停下。
门前的小厮远远便看清了马车的样式,便知道是自家小姐回来了,所以赶忙去通报管家。
所以在宴蘅刚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时,就看到了匆忙赶来的白管家。
“娘子,您可算回府了。”白管家赶忙扶宴蘅下马车。
“此时大人和公子都在上值,不在府内,不知是否要派个小厮去个消息。”
“不必,等爹爹和兄长下值了自会回来。倒是母亲呢?可在府中。”
“此时长公主在应在房中午憩。”
“我先去看看母亲。”
白管家:“好,公主定会十分高兴的。我就先派人将您的房间收拾一下。”
长公主府居于皇城东侧,偌大的府邸就住了四位主子,主院居中,名为瑞安院,是宴蘅父亲宴亦行和长公主的住所。
东院的琅轩阁和玉芷阁是兄长宴云桓和宴蘅的住处。而西院,则是来招待客人的。
宴蘅径直走向瑞安院,刚进门就听到房里传来些许声响,应是母亲刚刚醒来。
想着母亲现下肯定还在担忧自己的情况,制止了下人的通报,径直而入。
“母亲母亲”
长公主闻声便站起身,云锦忙道“殿下,头发还未梳好”,她却浑然不顾,任由青丝披散便迎了出去。
“是阿芷吗?阿芷回来了。”
“母亲,是我。”
长公主立马抱住宴蘅,摸了摸她的背,然后握住她的手,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
“阿芷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扬州那边受苦了。之前来信说年前就能到永安,可这都过了多久了却一直没见到人,要不是迎春给我递了消息,你爹爹和我怕是要到扬州去寻你。”长公主边说边摸着宴蘅的脸,眼中似有水光。
长公主名为宁清瑶,是先皇亲封的昭华公主,也是今上的亲妹。如今不过四十,因着身边人的宠爱,岁月在她身上也没留下什么痕迹,所以也一直保持着少女心性。
“是呀娘子,公主这两天等不到您可担心坏了,晚上也休息不好,好在您没事。”长公主身边的云锦姑姑也擦了擦眼泪。
宴蘅此前离家是为了处理扬州那边的生意,原想着至多一年就能归家,没想到一去就是两年。这两年虽然和父母时有通信,却也甚是想念他们。所以任由母亲看着。
“好娘亲,阿芷这不是回来了吗。如今扬州事情已了,我保证一直陪在母亲身边。”
宴蘅把头埋进母亲颈窝,深深吸了一口那熟悉而温暖的馨香。整整两年,她在扬州独当一面,面对再大的风浪也不曾退缩,唯有在此刻,在母亲怀里,她才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可以肆意撒娇的阿芷。
“这可是你说的,云锦,你可要做个见证。到时候谁没做到,谁就是小狗。”长公主被她逗笑。
之后宴蘅陪母亲又说了说话,讲了自己一路上的趣闻,可算把长公主逗笑了。随后又用了点下午茶再离开。
等她回到自己的院落后,整个院子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知夏和听秋正在整理他们此次带回来的东西。
“小姐,这枚玉佩应该放哪。”知夏手中的是一枚无字玉佩,十分温润通透,应是被人把玩过无数次。
宴蘅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拿过来放在手心,仿佛闻见了那夜的血腥味。
“放在那个箱子里吧。”宴蘅说的是用来保存账本的箱子,平常都是上锁的,钥匙也是由知夏和听秋一起保管。
随后这个箱子便被打开,将玉佩放好后又被锁上。
等到傍晚,宴亦行和宴云桓都下了值。到了家才知道宴蘅已经归来。
一家人久违的一起吃了顿晚宴。
“阿芷,此去扬州,你要办的事可办好了?你祖父祖母的身体可还好?”
“父亲放心,事情已了,祖父和祖母身体十分健朗。且时常去学馆讲学,说自己还能再活四十年呢。”宴蘅回忆起祖父说这话的神情。
宴蘅祖父是前任国子监祭酒,学馆指的是祖父辞官后在扬州开办的私人学馆,请来了好些年轻时的同僚来讲学,士族子弟和平民百姓都可入学,还开设了女学,所以慕名而去的学生非常多。
而宴亦行本在吏部任职,后因为尚了公主,自己主动申请调去国子监任职。等父亲辞官后也顺利当上了祭酒,后面几年再无调动。
至于宴云桓则是凭自己科举,在礼部任礼部司,官虽不大却也稳扎稳打。
宴云桓笑道:“妹妹,你回来的刚刚好。前些日子高家遣人上门,是替高家大郎君高士泽提亲。不知你可有意?”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知阿芷对高家那大郎君没有意思,就先推脱说要等阿芷回来再说。不过他们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应是暂时不会放弃,得知你回永安了,会再遣人前来。”长公主自是最明白宴蘅的心思,一心扑在生意上,对其他郎君从未有过关注。而自己家大业大,不怕养不起一个姑娘,所以全家人都是全凭宴蘅自己的心意。
早听到高士泽的名字的时候宴蘅的笑就停了下来,握住筷子的手逐渐用力。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和姓氏了,原来,即便她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高家、与三皇子产生交集的节点,这所谓的“原书”主线,却依旧能缠上来。
是的,宴蘅是穿进这本书里的。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不过是看了一本小说,便在一个雨夜进入了这个书里,成为了和她同名同姓的宴蘅。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身为县主却整日追在男人后面,被人利用也不知道,为了帮助男人还搭上了父亲和母亲。
那个男人就是高士泽,高丞相的嫡子,也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为了争取长公主和国子监对三皇子的支持,高士泽在有心上人的同时还一直给原主希望,向原主提亲后,成功让长公主府与三皇子死死绑定。
她甚至背着父亲偷了父亲的私印,仿着他的笔迹伪造了信件,构陷了一位支持其他皇子的官员。父亲和兄长虽不同意,却为了原主不得不卷入其中。
可在帮助三皇子登上皇位后,高士泽就立马退婚,让她成了全永安城的笑柄。而此时,原主的父亲与母亲长公主,早已在残酷的党争清算中“被病故”,兄长宴云桓也被寻了由头,贬黜流放,终是家破人亡。
可笑的是,和离之后高士泽风风光光娶了心仪的女子为妻。而原主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投河自尽。
穿成到这个世界后,宴蘅也刚出生,她想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长公主府不卷入争储之事,那便可以明哲保身。所以她很少出入那些宴会,也尽量避免有高家人的场合,同时开始利用自己现代人的头脑经商,为全家谋一个退路。
这些年来,外人只知福庆县主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此次前往扬州也只说去探望祖父,顺便求医治病。
可即便这样远离,高家还是缠了上来,像地府里中的鬼魂,阴冷潮湿,令人厌恶。
宴蘅再抬眼时,眼中只剩平静,将筷子轻搁。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不如迎难而上,这一次,她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任人摆布。
“高家?”她语气轻缓,却字字清晰,“兄长可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不管高家王家,我宴蘅的亲事,可与那等汲汲营营、目光短浅之辈全不相关。”
宴蘅说话向来温和,此刻的尖锐让席间静了一瞬,宴云桓也一时愣了两息,然后道:“阿芷说的都对!不管高家王家,我妹妹不想嫁就不嫁,我养妹妹一辈子。”
“兄长,现在我赚的可比你多噢,以后可是我养你吧。”宴蘅促狭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宴亦行和长公主就听着他们打闹互相挤兑,一边笑一边用完了晚膳。
漱完口后,长公主对宴蘅说“阿芷放心,等下次高家再派人来,我就直接回绝。”
“好,那就有劳母亲啦。”宴蘅笑着应下。
宴席散后,宴蘅回到自己院子,仔细思考往后的计划。扬州的事物已经稳定,永安城的商铺也有迎春的照料,想来出不了大事。
至于高家…
既然争储之事必然要被卷入,那么这储君人选可要好好考虑了。
“知夏,你明天派人给秋香楼传个信。帮我把高家仔仔细细的查一遍,尤其是高士泽与袁家二娘子可有联系。”
知夏这会正给她铺床,听到吩咐立马领命。
“是,娘子。”
“娘子赶快歇息吧,风寒刚好又赶路了这么久,明天早上让膳房准备娘子爱吃的樱桃毕罗。”
躺下后,宴蘅正准备入睡,却又想起那枚无字玉牌。血腥味又仿佛萦绕在鼻尖,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听秋,帮我点个熏香吧。”
熏香点好后,听秋便退出房门。
玉芷阁重归平静,窗边月色透过窗纱,睡意涌上。
原以为是一夜好眠,却不想又梦到了那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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