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但再见仿佛还在昨日，月山府君对祁明急慌慌从天而降并不惊讶，依然是那尊菩萨含笑的模样。
“小心些。”
祁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直接闯了进来，立刻止步：“抱歉，我在想事情，一时没注意……”
月山府君朝他招手：“无妨，你来的正好，我本也打算去找你，只是见你们甚是忙碌，忧心叨扰。”
“啊！”他轻讶了一声，“抱歉，我心中实在好奇，悄悄看过几回，莫怪莫怪。”
他说这话时表情终于有了另外的波动，透出几分鲜活。
祁明不由多看了两眼，才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府君能让我们住下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
“恩情算不上，我亦有需要你们相助之处。”月山府君声音不疾不徐，若春风拂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此话往后莫要再提。”
祁明怔了下，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了悟，与神灵交易只怕牵扯到因果一说，有些话不能随便出口，对上月山府君的双目，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更深了一些，当即点头：“好，我记下了。”
十分听话的模样。
月山府君不免一笑。
祁明转移话题，也是真好奇：“府君说要找我可是有事？”
难道是陈国那边有了什么变动？
月山府君轻叩木桌，桌上出现了一沓书册，正是之前送给他的礼物，他说：“这话本有些意思……”
来了，祁明瞬间打起精神，选这件礼物送出去的时候，郭嘉就交代他做好可能被询问的准备，各种问题怎么回答怎么说他背了一堆，终于派上用场了。
祁明精神奕奕，仿佛学霸要上考场，等着侃侃而谈叫人对他另眼相看。
然而月山府君并没有提问，只说：“……我看完了，还有吗？”
祁明：“……有。”
满心知道答案却无人提问的郁闷。
果然bking与他无缘。
不过眼下重要的也不是这件事，他将陈老时日无多一事说给月山府君听，当然不会直接说想让他看看有没有灵魂，上墟中的凡人必然是有的。
只说他们如今虽然有了归属，但一没有在陈国登记拿到户籍，二还没来得及祭拜神灵，忽然有人死亡，不知道会魂归何处。
“……事发突然，大家惶惶忐忑，只好来叨扰问一问。”
祁明诚恳说。
这一周里，郭嘉那边已经将他和月山府君上一回的交谈仔细分析过，讨论过程祁明不清楚，总之结论告诉他在府君面前真诚自然就好，不要刻意隐瞒，也无需过分遮掩。
这让祁明松了口气，演戏真不是他拿手的。
不论担忧陈老还是询问魂归何处，他说的都是真话，只是没有说全罢了，月山府君不问，他也就装鸵鸟不说。
月山府君听他说完，略一思索，朝他伸出手臂：“我随你去瞧瞧。”
祁明一惊，却没有犹豫伸出手：“好。”
既然选择来白头峰，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何况月山府君如果想看，哪还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神识随时扫过去，他们干什么一清二楚。
只是意外会这么快就愿意和他们接触。
祁明抓住山神的袖子，眼前一晃，便出现在了村子上空，月山府君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辉光萦绕的手轻轻一抬，藤蔓编织的蒲团出现在两人身后，待坐下，中间又多了茶桌，只是桌上一道出现的不是茶而是酒。
月山府君含笑推过酒杯：“我这山上并无灵茶，倒是这鲜酿的果酒可以尝尝。”
祁明心想山神既然答应过来看看，应该不会诓他，便放下心来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明明是水，入口却如云雾，没有酒的辣也非果子的甜，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香，沁人心脾，润入肺腑，仿佛置身寂寂深林，整个人沉淀下来，心神宁静。
祁明熏熏然，思绪全然腾空，只沉浸在这种感受中，体内周天自动循环，丹田内气潭蒸蒸，竟然凝出云雾，是进入炼气后期的征兆。
不过云雾还未凝结紧实，他便猛然清醒过来，云收雾散，是月山府君将他唤醒，示意他往下瞧。
不知他这一醉过了多久，村里已经挂上了白布，陈老去世了。
祁明蹭的站起来。
“莫急。”月山府君叫住他，伸手到他面前，“来。”
祁明迟疑了下，握住他的手，一碰上去打了个激灵，好冰，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冰，仿佛渗入骨头甚至灵魂的阴冷，和圣光朦朦的外表大相径庭。
“神灵不是活人。”祁明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不对，神灵本来就不是人，呃，应该说不是活着的？是灵魂？阴灵？灵体？果然神灵不是真的神，真的神摸起来肯定不是冷的……”
也不一定，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何况有没有还不知道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手却没有放开，但很快也没有心思瞎想这些，他看到了陈老。
准确说是陈老的灵魂。
祁明瞪大了眼。
真的是陈老的灵魂！
淡淡的，透明的，泛着珍珠似的幽光，跟他想象中的很像，似乎发觉有人看他，朝这边看了过来，但只遥遥一望，便化作点点光斑，朝着山对面陈国的方向飘去。
“看那边。”柔缓的声音落在耳边，祁明发现自己升到了高空，整座白头峰尽在脚下，顺着月山府君提醒的方向看去，一座座城池映入眼帘，但最显眼的是不断飘起又不断落下的光斑。
陈老化作的光斑从山顶飘过，很快与城池上空的光斑汇聚到了一起，无法分辨。
这是……
祁明怔住了。
“生即死，死即生，生生世世，只要魂在即不灭，这便是凡人。”月山府君俯瞰大地。
祁明注视着这些光斑，久久不能回神。
每飘上来一道光斑，代表着死去了一个人，而每落下一道光斑，意味着有人出生。
生与死在这一刻交替，界限分明却又意外和谐。
“天道规则如此，神灵亦只能旁观。”月山府君缓缓说，“我能做的只是引他来生落在陈国罢了。”
“谢谢。”祁明郑重道谢，还想说更多感激的话，但顾忌因果不敢多说，想了想，“府君每日辛苦了。”
“我光看一眼都觉得震撼，府君每天看着生死交替，虽然可能已经习惯……”可能都麻木了，难怪神灵高高在上有距离，长年累月看着这些，心态没有变化才奇怪，一时间觉得神灵也没有那么神秘可怕。
“……还要庇护百姓，辛苦您了。”
想到山神喜欢看小说：“我还有很多话本，等我回去整理好就送来给府君解闷，我们还有电影电视剧，就是像戏台表演那样，之前送给府君的话本便有真人演出来的，您要是想看，我也找来一道送过去。”
兴头上脱口而出，说完又想起没跟郭嘉他们商量，不免懊恼自己嘴快，但说已经说了，只能补救：“只是整理需要一些时日，要劳烦府君等一等。”
他兀自苦恼，没有发觉山神自他说出辛苦后微怔的目光，不过即便看到了，以他大条的神经也难发觉，何况那怔忪只是一瞬。
月山府君含笑凝视着他：“好。”
山神是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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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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