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第二日一早,贺燕筠醒来时言然已经离开了,她早上也没有听到声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的。

不过言然给她发了消息,大概会在晚上回来。

许是因为昨天刚下过雨,今天的天空亮得像是刚被擦洗过一样。

阳光落在身上却并不灼热,只有少许温暖的感觉。

贺燕筠戴了一顶遮阳帽,配上一副茶色的墨镜,穿着一件咖啡色的皮衣外套,打扮休闲随意。

她今天要去的寺庙在她曾经就读的学校附近,并不是什么比较有名的寺庙,只是附近山上的一座小庙罢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偶然到过那里一次,与那庙里的师父有缘,聊了几句。

那段时间之后是有空就过去,只可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去过,甚至都没有想起。

如今想起来了,她倒是想再去求一签。为这些一直积攒在心中的事情,寻一个答案。

她开车出了门,从言然家这边去那个寺庙还有些距离,不过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怎么堵车。

到地方的时候还没有到正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眼前的小山并不算高,抬头就能看到山顶的庙。

这会儿不是周末,来爬山的都是些学生,人也不多。

上山小路曲折,贺燕筠之前来的时候这山路还不怎么好走,有一节路是石头铺成的,通车并不方便。

这回再来道路都修正一新了,看上去好走许多。不过她并没有开车上去,而是把车停在山下,选择徒步走上去。

在没有工作的闲散时间里,她除了看一些经典影视剧消遣时光以外,最爱的就是爬山。

可能这种生活方式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所以她从来没有往外面透露过。

贺燕筠悠闲地一步步往山上走,顺便看看沿路的风景。

前面路段还隐隐能看到些上山游玩的人,越往后面同行的人也就越少,直到再也见不到什么人。

爬了一会儿热意上来,她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着里面的一件浅色薄羊绒衫。

树荫隐隐约约落在她头上,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往山下望去已经看不见那片停车场,郁郁葱葱的树挡住了蜿蜒盘旋的路。

抬头往山上望去,那座庙在茂密的树林间隐隐显露出一角,已经不远了。

贺燕筠没有停留,抬步继续往山上走去。不知道是因为走累了还是什么原因,只觉得这之后一步比一步沉。

她垂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越来越重。

每走一步都好像有绳子在拉着她的腿一样,让她不要再继续往上走去。

为什么?

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会有这么沉重么?

贺燕筠不语,低着头继续走着。

她的额头逐渐渗出一层薄薄地汗珠,这汗珠聚集到一起,顺着脸颊缓缓滴落到地面上,重重砸出一个褐色的印子。

但这消散得却也轻快,几个呼吸之间就淡去了色彩,没留下什么痕迹。

再次抬眸时,那寺庙已经就在眼前。许多年没有回来过,时间却仿佛像是也把这里遗忘了,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那木门上重新刷过了红漆,倒是比以前看着还要气派了几分。

这座小寺庙位于山顶这块平地之上,位置并不大,也就一座小四合院,前后几间小平房。

门半开着,并没有人出来。

贺燕筠轻轻敲了下院门,见没有人回应才走了进去。

应该正是到了吃饭时间,院子里没看见有人在,后面小平房倒是有声音。

这院子跟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大,这些年来也没有扩建过,只是院子里那颗杏子树倒是长大了不少,看这模样应该都已经开始结果了。

第一次来这里时,那会儿才刚上大学不久,这棵杏子树也才刚种下不到一年。

她盯着这棵杏子树,不觉间被回忆拉扯,整个人坠入了回忆之中。

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她此时的状态。

“小友看着这杏子树这么久,是想起了什么?”

贺燕筠闻声转过头去,神色有一瞬间怔愣,眸中有一丝惊喜。

“大师父,您还在......”

她话说出口忽然觉得似乎有些冒犯,慌乱之中想要改口,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胡子眉毛花白的和尚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这些。

他盯着贺燕筠看了几秒,豁然道:“原来是小友。”

“您还记得。”

贺燕筠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湿热,让她简直要落下泪来,庆幸自己今天戴了一副茶色墨镜,还能够免于人前失态。

但她的声音却暴露了这一点。

那老和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看着贺燕筠,说道:“当年说一定要来吃这杏子的,现在杏子已经好了,不知道小友还吃不吃。”

贺燕筠只觉得有温热液体从她脸颊滑落,在这里她好像可以卸下那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不用再去顾虑那些事情。

连情绪也不必隐藏。

她其实很少落泪,因为眼泪无法解决任何事情,也可能眼泪并不是这样无用,但对她来说就是这样。

她的眼泪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差。

她对眼泪的印象并不好,所以她从来不爱流泪,甚至厌恶眼泪。

可是这偏生又是组成她的一部分,是无法割舍的,即使她并不承认。

长久以来她都是因为痛苦无法承受,到了无路可解的地步,才会落下这无用的眼泪。

这是第一次因为感受到幸福而流泪,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

老和尚转身向后院走去,推开一道侧门,一个更小的院子出现在了眼前。

院里两墙之间不过几米距离,靠墙角的地方种了一棵桂花树,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地上洒落下一片金黄。

原本浓郁的香味被风吹散,送到鼻尖的味道正好是那不浓不淡的诱人芳香。

贺燕筠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吃一点甜的东西。

院子里摆了一张石桌。

“你就在这里坐坐,我去给你拿来。”

老和尚进了屋子,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步伐还算稳健,从背影上看不出年纪。

贺燕筠第一次见到他时,好像就是这样大的年纪了,那时候也是白了眉毛胡子,现在已经快十年过去了,却好像依旧是这副模样。

“这杏子不好保存,我用糖水泡了可以储存得久一些。”

老和尚抱来两个擦得干干净净的透明玻璃罐子,罐子不大,两只手大小,里面泡着黄澄澄的杏子,特别好看。

“这是最后一波杏子制出来的,前面摘的已经做成了杏干,让他们几个嘴馋的吃完了。”

他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无奈。

“您这些年还在收养孩子吗?”

贺燕筠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她最早的时候来这里,这里住着十来个小和尚,最大的也有十六七岁了。

说是和尚也不太准确,只是剃了光头而已。

这些人都是大师父收养的,但也供不了太多,只能管上一口饭吃,年纪大了就下山,没几个会选择继续留在庙里。

倒也不一定是因为山下的新奇世界,毕竟这庙小,信徒不多,香火钱自然也没有多少。

人养多了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最大的一批已经下山了,现在庙里没多少人。”

老和尚叹了口气,“眼看着年纪大了,那么多孩子也吵闹。”

贺燕筠却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也根本不像是他嘴里说得那样简单。

只是因为预感到自己年纪大了,可能无法再坚持下去了而已。

还未到眼下的离别,实质性的沉痛却先到来。

“可以坚持下去的。”

贺燕筠下意识拿出钱包,她的现金带得并不多,也就只有千把块钱左右。

她全部拿了出来放到老和尚手里。

“承您当年的吉言,虽然经历了一番磨难,现在事业也算有成,您以后不用为这些事情而担心。”

她这番话说得真诚又自然。

她以前会认为钱很重要,可是如今却不再这样认为,并不是因为赚够了钱,而是发现有比其更宝贵的东西。

在宁城那段日子,她拼命赚钱,因为钱等于自由。

出了宁城之后,她仍旧拼命赚钱,因为她认为钱可以拉近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曾经以为这些钱是有用的,那些她想要的东西确确实实是因为这些钱而换来的。

可现在回头看之后才发现,好像并不是。

于是这些钱现在对于她来说,再多也不过就是一堆废纸。

“我知道,你有现在的发展不在于我嘴上说的那句话,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老和尚眼里有几分欣慰,“可是我看你眉间仍然有愁绪,如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贺燕筠垂眸,沉默片刻。

“我不想要了。”

一阵风扬了起来,带来桂花那浓郁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近,并没有在远处时那样诱人了。

反而有些让人恶心。

老和尚并不去反驳,只是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是吗?

贺燕筠沉默。

“我抽一根签吧。”

她来这里正是为了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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