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顾聿霖，转而朝我伸出手。
“过来。”
“我，我先过去了。”
顾聿霖伸出了手，却没碰到想要触碰的人。
我来到周司衍身边，他的手便扶住了我的腰，箍得紧紧的。
只是一瞬，肩上的西装外套就被他脱了下来，夜里的凉意激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司衍将外套潇洒地丢回给顾聿霖。
“顾二少爷不好好地在厅里招待客人，怎么和我的女朋友一起躲清闲？”
我闻言惊讶地看着顾聿霖，他不是当年和我一起读破烂初中的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顾家的二少爷。
顾聿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道：“原本是打算我自己说的，不想被周总抢先了。”
他又对周司衍一脸戏谑。
“我本就是清闲惯了的人，进公司也不过是挂名罢了，您这样的大老板，怕也不爱和我聊玩乐的事情吧。”
周司衍垂眸忽然将我的发挽到耳后，我这才把视线从顾聿霖身上移开。
面对眼前这个频繁吸引走她的注意力的男人，周司衍突然丧失了耐心。
“小顾总既然入了公司就该做出一番事业赖，也算是……了了你母亲的心愿。”
顾聿霖下意识咬紧牙关，但随后又松开笑道：“周总说的是。宴会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现在该是共舞的时候了。”
他继续说：“听说您即将订婚了，恭喜恭喜，那是不是该邀请那位王小姐共舞一曲？”
我感觉到，腰上手的力道在加重，自己的心也瞬间落到了底层。
尤其是之后周司衍没有离席，而是抛弃了我这个女伴，当真牵着王曼玉的手舞了一曲。
舞池里，王曼玉的舞姿窈窕又迷人，他们俩一个转身一个迈步都十分自然，好像已经做过千遍万遍。
而我，就当真像做过千遍万遍那样笑着看着他们。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犯了行业的大忌。
“发什么呆？不喜欢吗？”
我骤然回神，眼前赫然是一串绿宝石项链，那是我前不久给他发的高级珠宝，央求着他出差从国外带回来。
我将它捧在手心，竟然有些想哭，于是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欣赏。
“你不是说没空买吗？”
周司衍回：“让助理买的。”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意压下。
对啊，他哪有这个闲心雅致去挑选。
黎欢啊黎欢，冷静，哪有你这样的人，有了钱还要爱，不怕天打雷劈吗？太贪心了。
我盖上盖子，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你……你真的要和那个王小姐订婚了吗？”
周司衍却不答，他抽出我手里的首饰盒，取出了那串珠宝项链，然后亲自给我戴上。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眼神里全是往日里对我容貌的欣赏。
“很美。”
我扶着颈上的项链，只觉想笑。
答案就藏在沉默里。
“……谢谢。”
“黎欢，这儿！”
当我赶到咖啡馆的时候，顾聿霖已早早地在那等着了。
我在他面前坐下，“抱歉，来迟了。”
顾聿霖笑笑说：“怎么会。”
两人各点了饮品，顾聿霖就直切主题。
“昨晚你也看见了吧，周司衍跟那个王曼玉真的要联姻了。”
吃过苦的人永远会记得吃苦的滋味，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整理好对周司衍的思绪。
情情爱爱，终究不如钱压秤。
“所以呢？你一直在跟我强调这件事，是有什么意图？或者是，你喜欢逼人从良？
我捧着侧脸看向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炉火纯青的演技，很容易就将顾聿霖的脸盯得发烫。
顾聿霖绯红着脸，甚至看都不敢看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其实……我是顾家的私生子，在初中遇见你的那天以前，我都过着遭人唾弃的非婚生子的日子。”
“杂种、贱种……什么样恶毒的词汇都会被套到我身上，就算是我的亲生母亲，也会因为我没有留住那个顾家公子而对我非打即骂。”
顾聿霖抬头看向我，那双含着卑微又乞求的眼睛一瞬间就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需要的感觉。
白月光吗……
“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对不起，当年我被顾家人找回来以后就被带到了国外生活，所以才一直没有找到你，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跟周司衍……”
顾聿霖握住我的手说：“抱歉，但是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我会给你一切，离开周司衍吧。”
我看着他满怀歉意的眼神，正要开口说话。
忽又听他说：“到我身边来，好吗？”
顾聿霖将我的手攥得很紧，望向我的眼神更满是卑微的祈求，就好像没有我不行。
而我在他面前却不由地落泪。
“可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早已经离不开他了。抱歉，是我配不上你，你就忘了我……”
“不！黎欢，这些年我愿意和顾家人虚与委蛇的动力就是能回国来找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你，我怎么能放弃！”
顾聿霖忽地在我面前蹲下后仰视着我，低声哀求。
“比起周司衍的金丝雀，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白月光呢？”
我脆弱地扑到他怀里轻声啜泣。
“可我已经爱上他了呀，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
这声爱，让顾聿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可是对怀里的人却是无限的怜惜。
“是我回来的太迟了。我不介意的，我可以做你背后的那个男人，让你慢慢地爱上我。我会让你彻底忘掉周司衍。”
我趴在顾聿霖的肩上，面容平静，却哀哀戚戚地应：“好。”
顾聿霖啊顾聿霖，你千不该万不该提出让我跟你在一起呢，此话一出你从前所有的愧疚都是明码标价的。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早已不期待虚无的爱，只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跟了周司衍七年，让我最满意的莫过于他的出手阔绰。
珠宝、服饰、箱包……从前不觉得，现在搜罗起来才发现真的很多。
“你这些真的不要了？”
若若是那天宴会上加的女孩，为了不被周司衍发现，我只能拜托她找渠道出二手，再有顾聿霖打掩护，周司衍绝对发现不了。
我将东西大包小包都往她手里塞。
“对，通通不要了，你都帮我卖了吧！”
若若望着这高不见顶的昂贵礼物，再望着这豪华的别墅，心里的佩服油然而生。
“说卖就卖，说脱身就脱身，我是真的佩服你，不过你不也才二十五吗？怎么不再多待几年？”
我眼神不由黯然了几分，转瞬即逝。
“我年轻他又不年轻，人家都要结婚了，我怕到时候被赶走不体面。”
若若说：“也是。”
她随意翻找了几袋东西，打开了一个首饰盒笑道：“呦，这周总竟然还送过这么穷酸的礼物呢？能上千吗？”
我一回头就看见她拿起的是一个枚素戒，上面只雕刻了些许花纹，寒酸得厉害。
其实，这是我当年给周司衍买的，却没有送出去。
哪怕纵使是当年爱慕虚荣又穷酸的我，也是做过纯爱梦的。
我和周司衍是在一次大学活动上认识的，彼时他是高高在上的校企合作方，而我只是个拉红绸的礼仪小姐。
没有富贵病却有富贵病，学校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旗袍让我身上起了一大片的疹子。
我痒得受不了了只能偷偷跑到楼梯间拉开拉链去抓，没多久就听见顶上传来一声闷笑。
一抬头，周司衍正倚着栏杆，手里夹着一支烟含笑地看着我，或许是我抓痒的模样太滑稽了吧。
当天晚上，周司衍的助理送了我一大堆的珠宝首饰，但是我只能看见那些面料柔软亲肤的衣服和用于被高跟鞋磨破脚踝的创可贴……
没有人会不对那时的周司衍心动，包括我。
人最大的自负，就是总以为他对我是认真的。
当有一天，我揣着辛苦打工赚钱买来的素戒，想着和同学们一样和自己的男朋友戴情侣戒时，周司衍的话狠狠地撕开了我的自尊。
“我给你的钱不够吗？比起微不足道的兼职费，你陪我才能赚得更多。”
陪……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的，现实不是童话，霸总不会爱上灰姑娘。
所谓的情侣关系都是我一厢情愿，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花钱就能得到的玩意儿。
————
“后来呢？”若若轻声问。
我将那两枚素戒收起来随手丢进了抽屉里，权当给自己留个教训吧。
“后来就是我真的一直陪他到现在啊，怎么？你难道以为我会恶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吗？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我笑着说：“好了好了，你就先把这些带走吧，要是有喜欢的就自己留下，爱你呦。”
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
与周司衍这个大忙人相比，顾聿霖显然有很多时间陪我。
说来也奇怪，顾聿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竟然意外地纯情，把我约出去也不过是吃饭看电影，甚至去游乐园。
熙熙攘攘的游乐园里，我抄着手望着呼啸而过的过山车，久违地觉得兴奋。
“我们就玩这个！”
顾聿霖神情有些犹豫问：“你，你不怕吗？”
“不怕呀，走，去排队！”
我当然看得出来顾聿霖面露难色，但是who care！快乐最重要。
“呜呼！”
“啊啊啊啊！”
两人从过山车上下来，哪还有什么端庄样，望着彼此被风吹的大背头发型，双双捧腹大笑。
“好玩吧？”
顾聿霖点头大笑说：“好玩！”
如果周司衍给我的是安稳，那顾聿霖带给我的就是刺激，一种背叛的刺激，但细细想来她背叛的好像只有金钱。
我笑着说：“所以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尝试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错过什么。”
顾聿霖排在我身后，闻言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黎欢，这些话也适用你。你在他身边已经待得太久，久到世界都变小了。”
我悠悠叹气回头看着他。
“顾聿霖，做人还是要学会装傻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不知道何时牵住了我的手。
“但不能一直装下去不是吗？你可以试试别人，比如我。”
在他期待的眼神里，我笑着点头。
顾聿霖激动地一把抱住我承诺：“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我知道。”
不，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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