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骗

最先出问题的是上游的原材料。罗家主打医疗器械,尤其是微创手术设备,极其依赖几种特种金属和精密传动元件,这类材料本就不易获取。原先那家稳定合作了六年的合金厂突然宣布进行股权调整,新控股方要求“重新审视现有的供货结构”,之后不到一周,供货合同被全面终止,连一封道歉函都没给。

无奈,罗家紧急寻找替代厂商,却发现整个行业链都像是被什么资本圈了地盘,价格疯涨,调货条件苛刻,就像有人提前布好一张局,等他们跳进去。

再接着是资金链。几个已经签约的投资方莫名撤资,其中一个甚至不惜赔违约金,态度坚决,原因只有一句:“上面有新战略部署,我们必须调整方向。”新立的子公司无人问津,原本在孵化期的高端研发项目,也因为材料断供和资金抽空而被迫中止了。

小罗一度以为是市场环境出了问题,直到他注意到,所有入局的新资本背后,或多或少都能牵出同一个名字:贺家。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现在那个操控贺家资源的年轻人。

沉默了半晌,小罗告诉了季修白一个地址:“云泉岭16号。”

季修白微微一怔,正要追问,小罗已经走了出去:“后天下午去看看吧。如果贺易凡还活着,他一定会去那里的。”

季修白站在原地,脑子里一时空白。

心跳陡然加速得厉害,快到他几乎能感觉到从胸口传导至指尖的微麻。他不是没想过贺易凡还活着,但真正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近乎确认的话时,那些小心翼翼埋藏的希望像是突然被揭开了一角,灼得他不敢呼吸。

他打开手机,输入了小罗给出的地址。

地图很快弹出定位。他盯着那红点看了一会儿,画面显示的建筑信息让他愣住了。

云泉岭——位于城郊的一片低缓丘陵,几年前规划时曾被包装为“文化纪念园区”,但他点进去详细信息后才发现,那片区域其实是——市属公共纪念林,园区内设有集中安葬区与低价墓区。

一处规模不大的墓园。

在怀疑着贺易凡是否活着的时候告诉一处墓地的地址,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小罗是在暗示什么吗?或者说其中一座墓碑下面埋葬的就是他的尸体……

季修白自己也说不清楚抱持的是“如果是真的呢”这样的希冀,还是“哪怕贺易凡真的被埋在了这里,也要找到他的墓碑”这样的执拗,在小罗所说的时间,他还是来到了云泉岭。

果然是一处墓地。入口两侧立着白色石柱,挂了几幅模糊的“纪念文化园”标语。

但是和导航地图上放的几张风吹落叶、灰墙苍柏,死气沉沉的照片不同,现在这里正举行着一场葬礼。

今天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压得很低,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直垂到了耳边。风不大,但空气湿冷而闷重,鼻腔里全是掺着泥土和落叶味道的潮气。

顺着一条斜坡往下走,远远能看到一块新开的墓穴,白花纸幡迎风摇摆,几个身影围站着。

并不是自己相识的人的葬礼,季修白站在不远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靠近。他仿佛是误闯入别人的悲剧现场的旁观者,又偏偏无法移开眼睛。

一个灰发苍白的老太太蹲在墓穴前,手抖得无法平稳扶着石碑,她嘴里喃喃地念着:“绒绒啊,我在这呢,奶奶在这呢……”,那声音像是夜里小孩发烧时长辈的低语,哽咽到破碎。

一个穿着廉价旧西装的中年男人则弯下腰,颤巍巍地从殡仪袋里取出一个被反复擦拭过的白瓷骨灰盒。他动作格外小心,仿佛那不是灰,而是尚有余温的孩子本身。

骨灰盒被缓缓放入墓穴中时,老太太一下子瘫倒在地,失声痛哭。王叔则站着不动,双手紧握,喉咙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只发出短促的喘声。

有人递来白纸花,放进墓穴;有人开始往里铲土,沙沙声掩盖了一切语言。

季修白僵站在一棵香樟树后,用力去看墓碑,上面只写着:

王绒之墓

2017 - 2025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骚动从远处传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有几个人微微侧身让开。一道身影从斜坡上走来,穿着一件裁剪极好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扬起,头发比从前长了一些,仔细地上了发蜡,整齐而有型,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得近乎苛刻,透着一丝冷感与自控的锋利。脚步沉稳却带着隐隐的疲惫感,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

季修白睁大了眼睛:贺易凡。

是真的。

他一步步穿过人群,来到墓穴前,沉默站定。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整个人像是从深夜的雨里走出来的。

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人打招呼,甚至连王叔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身为他让开了位置。

贺易凡低头望着墓穴,目光深沉如海。他没有哭,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一只粉色发夹,很旧了,边角掉漆,却被擦得很干净。

他弯下身,把它轻轻放进泥土里,正好落在骨灰盒旁边。

季修白远远地看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原来的贺易凡了。

不是那个在他耳边小声说“那我就不能怕黑嘛”,会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做的土豆牛腩好不好吃”的贺易凡;不是那个站在明亮办公室角落里、为一句夸奖红了耳根的贺易凡。

这个站在墓地前、眼神静默到极致的男人,是一个已经从死亡边缘归来、且决意不再倒下的人。

而他还活着。

这一个事实,忽然压得季修白后背一阵发麻。他想冲过去,但双脚像钉进了地里。

贺易凡对着王叔耳语了一句什么,随即安静地转身离开,身后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一条黑色的尾巴。

那身影渐渐模糊,几乎要消失在阴沉的天色中。

季修白咬紧牙关,终于挣脱了沉默的束缚,拼尽全力向前冲去。

“贺总!”他的声音在湿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裂痕。

贺易凡身后的两名保镖瞬间警觉,迅速转身挡在季修白面前,手臂如墙一般阻挡了他的去路。季修白被推得踉跄,但他抓住了贺易凡衬衫袖口的边缘,指尖攥紧那片布料,死也不要放手。

“不好意思贺总,”一个保镖低声带着歉意地说,试图将季修白从贺易凡身边拉开,却被季修白死死抵抗。

季修白剧烈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一年多来,他在无数个孤独夜晚里反复想象的面孔,如今真实地展现在眼前,却已不是昔日那个清朗温柔的贺易凡。

贺易凡的眼眸深沉,疲惫的双眼皮划出一道阴影,锐利得令人心惊,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让人不敢靠近。那锐利的目光同样射向季修白,冰冷且生人勿近。

贺易凡右手缓缓抬起,一点点地掰开季修白紧抓着的手指,轻轻一推,将他的手向后甩开,同时冷漠地后退了一步。

季修白的心猛地被撕裂,那份本应激荡心底的重逢喜悦在这一瞬间骤然消退,变得凄凉又痛楚。他微微张开嘴,眼神里满是困惑与不解。

贺易凡却没有与他对视,沉声吩咐身后的保镖:“没关系,他认错人了,走吧。”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寒流,彻底浇灭了季修白胸中最后一丝温热的希望。他惊愕地愣在那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又向前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天空开始下起雨来,一颗硕大冰冷的雨点砸在了季修白脸颊上。

他下意识地仰起头,任凭雨水顺着额头滑落,伸出手指,轻轻接住一颗落下的雨滴。

抬头望去,天色灰蒙蒙一片,雨雾弥漫,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余光里,他看到贺易凡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微微顿了顿。

但仅仅一秒钟后,贺易凡又坚定地迈开步子,在身后的保镖为他撑起黑色的雨伞中上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车子。

季修白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襟,终究没有等到贺易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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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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