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很多。
周远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怎么出门穿这么少,也不怕感冒。”
“我年轻。”蓝桉毫不留情道。
“兄弟,我没记错的话,咱俩同年的好吧?你意思说我老呗。”
“知道就好。”
“……”周远程深刻体验了一把如鲠在喉的感觉。
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南城商贸街25号转角处。
南城是台宁市的一个老城区,但这条街是近几年才老城改造的。
楼层都不高,几乎都是三四层的小楼。一楼商铺,上面几楼一般都是办公,很少家用。
整条街逛的人不多,可却装修得偏繁华。
周远程抬了抬下巴,得意道:“这咨询所够大吧,我表哥的号可不是谁都能排上的,谁叫我俩是兄弟呢,回头请我吃饭就行。”
“你脸皮真厚,照顾你家表哥生意,难道不是你请我吃饭。”
“……”
蓝桉随着视线望去,一楼是家咖啡店,二楼「觅木心理咨询所」几个字十分显眼。
一般商铺的招牌标都在门头,可这家咨询诊所却设计在了窗户旁的墙上。
字体是简单的正楷黑字。
蓝桉看着那个“木”字来了几分兴趣:“你表哥开的?”
“不算是,好像入了点股,反正他家也不缺这点钱。”周远程随口说道。
所谓的表哥是他大姨家的儿子。其实他也没见过几面,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
周远程只记得这位表哥不爱说话,只有过年时候才在外婆家见一面,他总是在房间里写作业。
他似乎有做不完的作业,也是家里人口中最听话的孩子。
“哦。”蓝桉应了句,伸手将衣服上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压得刘海遮住了整个额头。
周远程看着一旁的兄弟,笑道:“怎么?你还见不得光?”
他自是了解自家兄弟,不爱说话,喜欢躲起来,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些年身边就他一个朋友。
在他看来表哥不爱说话是不屑说话,蓝桉不爱说话是懒得说话。
反正在他印象中,蓝桉除了破案,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周远程并不在乎蓝桉的态度。他俩从初中就是同学,也清楚蓝桉家的情况。
蓝桉家里出了事,从初中起就一个人生活,偶尔有个老刑警帮衬。
而且,老刑警便是周远程的邻居,现在的市局刑警总队。本来那老刑警是要收养蓝桉的,可是他不愿意。
蓝桉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光有毒。”
两人说着已经下了车。
这时周远程的电话响了起来,显示余念来电。
他皱了下眉,按下了接听键:“我说姑奶奶,我才刚走一会,就”
显然他的话还未说完,对方打断道:“周哥,青龙中学有学生跳楼了,人力不够,你快点赶过来。”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警笛声。
青龙中学是南城一所普通高中,也在南城派出所管辖区。
“好,马上到。”周远程挂了电话不敢耽误。
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口气,做起事来绝不含糊,目标也是刑警大队。
蓝桉摆摆手:“忙吧,我自己到处转转。”
“别一个人瞎转,来都来了上去看看,报陆医生就好了。”周远程说完一踩油门消失在了拐角处。
蓝桉一个人在咖啡店点了杯玛奇朵,抿了口实在喝不习惯,思想斗争了十几分钟。
最后,来了来了?上去转转?
………
“你好,”诊所前台说话带着机械化的微笑,看清男人样貌后,愣了几秒钟:“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蓝桉弹了弹衣服上的雨水,语气淡然道:“嗯,有吧,陆医生。”
“先生请稍等,我这边帮你查一下。”前台在电脑上检查过后说:“蓝桉先生是吗?请你去待客区稍等一会儿,陆医生正在进行咨询,等咨询结束,我们会通知你。”
还要等?蓝桉显然没有耐心,正想离去时,待客区的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青龙中学放学时间,一名高二学生从天台上跳了下来,警方初步判断疑是自杀……”
蓝桉顺着这条新闻坐到了待客区的沙发上。
他背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翘着二郎腿,半眯的眼眸盯着电视屏幕。
从视频上看,尸体虽然被打了码,隐约能看出来身体是躺在血泊中的。
一只脚穿着运动鞋,一只脚光着。
有职业病的他,一眼就看到那只光着的脚后跟隐约有泥土。
待客区除了他又坐下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我刚从青龙中学那边过来,听说是个男孩子,头都碎成了西瓜,怎么会想不开跳楼呢?”
“现在小孩子压力也挺大,青春期又叛逆,一时想不通就容易出事。”
“就是,我朋友家小孩子,才上小学,前几天就被说了几句,居然离家出走了。”
“真可怕,我以后还是不敢骂孩子了。”
“……”
诊所的工作人员倒了一杯水放在蓝桉面前:“先生,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哦,谢谢。”蓝桉眼皮都没抬下,拿出手机随意地刷起视频。
“那个……”工作人员并没有离去。
蓝桉将手机屏幕摁黑问道:“有事吗?”
他凉薄的语气让想开口的工作人员将话吞了回去。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吧台女人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了下,转而憋足了勇气说道:“蓝先生,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蓝桉易简言辞道:“没有。”
他漠然的态度以及毫无温度的语气让面前的工作人员刷的一下羞红了脸。
对于蓝桉而言,他只是害怕没有必要的交际。
他喜欢逃避生活,包括逃避人。
……
工作人员走后,电视里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喜剧片。
蓝桉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路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停下了脚。
办公室门赫然写着「陆予笙」,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嘴角带着勉强的笑,单眼皮的眼睛显得严肃,但五官凑在一起却很精致。
“陆予笙?眼睛真小。”蓝桉见办公室门开着并没有人,便直接走了进去。
咨询室里除了两把椅子,最里边还摆着一张黑色沙发,沙发旁很讲究地放着一个圆形花台,花台的花盆里种着一株蓝蝴蝶花。
花盆的位置刚好开着一扇窗,雨水偶尔飘进了几粒,使得盛开的蓝蝴蝶花如蝴蝶翩舞,迷离神秘。
蓝桉不自觉地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他整个人往后仰,十分散漫地将腿搭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对于他而言,身体能慵懒地躺着,绝不会认真坐着。
而且,他也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陆予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便是如此。沙发上的男人将脖颈拉得很长,姿势也没个正形。
陆予笙嘴角微微笑了下,接了一杯水放到了茶几上,用和熟人叙旧的语气说道:“今天下雨,怎么不穿件外套?”
蓝桉很想说,我和你很熟吗?
跟你有关系吗?
他将腿从茶几上收了回来,坤了坤脖子:“陆医生,你耽误了我的时间。”
“抱歉。”陆予笙说着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套在了白色衬衫外,又扣了两颗扣子:“蓝桉先生,我们现在开始吧。”
他此刻的动作和穿在身上的衬衣,用“温文尔雅”形容再合适不过。
蓝桉一眼认出男人身上的衬衣,这个牌子很贵。
还有手腕上的手表,也很贵。
重点,眼前的人看起来有点欠揍。
或许是等得有点不耐烦,或许是想象中的心理医生不是这样。
眼前的心理医生更像个富家公子。
蓝桉将身子往前倾,眼神从无聊游移变得集中,最后视线落在陆予笙白大褂口兜处的工作牌上。
“喂,陆予笙,这名字取得还真谐音,打娘胎生出来就知道要当医生?”
他猝不及防的话纯属是故意找茬。
反正,他看不顺眼。
陆予笙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走到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下,又不慌不忙地将金丝框眼镜戴上,这才说道:“谢谢夸奖。”
蓝桉心想:心理医生的脸皮果真厚。
陆予笙又从办公桌资料里抽出一张测试卷,放在桌子上,用中指点了点测试卷:“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先做个心理测试吧。”
蓝桉挑眉道:“不喜欢离人太近。”
而且,他懒得走动。
陆予笙颇有耐心的将那张测试纸和笔拿到了他面前,并没有离去,而是也坐到了沙发上。
蓝桉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位置压了下去,不喜欢有人靠近,似乎也没有反感。
他正要开口赶人,对方却说道:“你这症状,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蓝桉想了下又补充道:“可能是从小。”
“从小就这样?小时候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着说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导致你这样?”
蓝桉不耐烦道:“打娘胎里就这样。”
“没关系。”陆予笙修长的手指在测试纸上点了两下:“我们先做个测试卷吧,评估一下你的心理健康指数。”
测试卷上的题基本都是选择题或者填空题。
蓝桉随意地扫了几眼,拿起笔从容地填了上去。
心理评估测试卷上一开始的题还算正常,后面的题却很奇怪。
「谈过恋爱吗?」
「谈过几段恋爱?」
「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什么样的人?」
「……」
蓝桉抬头看了陆予笙的一眼,对方表情依旧面瘫。
他难以相信这是一个正常的心理医生?或者说这是一家正常的心理咨询诊所?
不过,没几分钟,他还是将一张测试卷做完了。
陆予笙拿起测试纸 ,似乎很满意:“根据初步诊断,你的心理测试评估指数很低,简单点来讲,就是你有病。”
没病上这里来吗?
这句话在蓝桉听起来应该是:你有病,不应该看心理医生,应该去医院挂个精神病科。
陆予笙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目光落在他眼角下的胎记处:“虽然你有病,不过,你眼角的这个胎记很美。”
好听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也变了味。
蓝桉瞪了他一眼:“这和今天的咨询无关。”
你再看,信不信挖了你的眼。
陆予笙点了点头:“嗯,但确实很好看。”
“……”
“你有病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