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柯凛继续做着科普,喻理的手机摆放在桌面,持续录音。
一整个上午聚精会神的工作,加上昨晚睡不安稳,喻理显得疲惫,在与柯凛错过目光后缓慢阖了阖眼。
世界在瞬息内静音。
然后突然爆破。
“要想把文物以较好的状态呈现在人们眼前,确实需要文物有一个基本好的状态,我们也曾遇到过一些文物,在经过积年累月的泡水后腐朽不堪,再高超的修复技艺爷无力回天。我想说,文物经受住千年风霜,现代人竭尽所能修复与保护,未尝不是一种双向奔赴。”
柯凛抬眼,正好撞见喻理身形一怔,像是惊醒,然后尽力深呼吸。
喻理再次与他对视,恢复对于处境的感知后,顿时感觉无地自容,心跳如鼓。
他觉着有些有趣,但依旧面色如常,很自然地略过只有他一人注意到的小插曲。
时间走向下午五点半,博物馆临近闭馆。
喻理三人的工作也即将告一段落。
“后续有疑问的地方尽管联系我。”柯凛送人一直送到博物馆的大门外,看三人坐上出租车,往酒店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的眉眼间也透着浅显的疲惫,更像是习以为常。
手机里安安生生躺着几条被粗略分段的录音,总时长超六小时,几人不用想也知道回酒店后的整理工工作量会有多大,索性借着修整的名号先去市区撮一顿。
坐在后排的喻理锤着眼稍,神情寡淡。
途径熟悉的沿海路,她摇下一线车窗,海风趁着缝隙挤进来,是一股清新微咸的味道。
感官的刺激,让喻理意识到自己兴许还醒着。
她很清楚,待业在家四年,很少有机会像今天一样需要聚精会神听或看这么久,说不累那是假的。
还被柯凛撞见自己差点睡着,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今回想起来,也只有淡淡地难堪,实在是太累了,多分出点心思回忆都觉得昏昏欲睡。
晚餐约的餐食食之无味,喻理勉强打起精神,一筷子一筷子网嘴巴里送。
沈清溪和宋琉璃好像讨论了很多,她仅仅听进去半句话。
“我真觉得那只青花瓷大罐很漂亮,喻理你怎么想?”
“嗯?”喻理有一瞬间怔忡,耳边的声音听不真切。
沈清溪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觉得今天的青花瓷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困,脸都要栽饭碗里去了。”
“昨晚没睡好。”喻理轻描淡写一句,实则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精力。
她几乎是被沈清溪和宋琉璃架着回去的,一路平稳,她在车上睡了个大概。喻理模模糊糊想,早知道每晚都要来市区,就不把酒店定那么远的。
再睁眼,已经到了尾程。
天边悬这一轮将尽未尽的落日,将视野里的一切渲染得温暖治愈,空气里洋溢意犹未尽。
夕阳漫进车内,落在纱裙上。
喻理下意识想要把这一刻记录下来,迷迷糊糊举起手机,就用微信里的相机拍了一张,随便写了个文案,点击发送。
[理理我]:下班了,挺好看的。
她以为他发给的是喻闽科。
回到酒店,将电量告急的手机往无线充电器上一放,喻理就自告奋勇第一个去洗漱了。
何曾想洗漱完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收件人却是备注博物馆馆长的柯凛。
[博物馆馆长柯凛]:确实挺好好看的。
喻理感觉天都要塌了,如在冰水里滚了一遍骤然清醒。
她为什么会把照片发给他了啊,不应该是喻闽科吗?
喻理难以置信地将长发尽数抚到脑后,一会叹气一会摇头。
工作关系,喻理把柯凛设置了置顶,而喻闵科恰好在下午时给喻理发了一条无关紧要的信息,导致喻理下意识觉得,和喻闵科的聊天应该排在前面。
“看什么呢?”沈清溪从喻理床边路过,扫了一眼看手机入神的喻理,随口一问。
突然想起的声音,像一根细微的尖刺刺破喻理的神思。她抬头,敷衍地说没什么。
该不该澄清说是自己发错人了呢?还是将错就错,索性就当拉近和柯凛的关系,反正日后相处的时间应有尽有。
喻理想了想,如果要澄清,她还得面对后续与柯凛的对话,由此一来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但喻闵科那边还是要汇报的。
她长按聊天,选中直接逐条转发给喻闵科。
对方好像一整天都在等她的来信,压抑着喜悦回复:拍的很好看,明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理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一周都得泡在博物馆里,和文物近距离接触。
文物拟人化的设定,既要有新意,又要保留一部分文物的特征,让玩家知道,游戏的本质是为了宣传博物馆、保护文物。
[一家之主(爸)]:我只不是想了解你的工作动态嘛。
[理理我]:知道了知道了。
结束聊天,喻理将手机甩在一旁,抿了口水,本想着找回困意早些睡,翻了个几次身,意识还是清醒的。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耿耿于怀,但凡喻理看清楚一点,就不会造成现在尴尬的局面。
换做是沈清溪那样的性格,发错了就是发错了,她甚至还能借此和柯凛展开一段对话。但当事人是喻理,如果不是必要,坚决不会和陌生人发只言片语的人,生怕对别人造成不好的印象。
也是因为这种观念,她时常将自己置于内耗的心境。事实上,多数时候对方根本没当回事。
沈清溪又开始抹她的睡眠面膜,时间靠近十一点。
喻理认清了自己又失眠的现实,爬起床打算去找要点买点褪黑素。
如果再向白天一样当着别人的面合眼,只会尬上加尬。
坐上向下的电梯,喻理得到一个单独的空间。
光洁的漆面里映出喻理的身形,她向前走了几步,开始端详自己的脸。
没睡好的缘故,皮肤状态肉眼可见地差了几分。
这就是工作吗,当初陈宸是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夜才熬出头。
失重感消失,数字显示一楼。喻理走出电梯,迎面而来一股大厅香薰的味道。
不难闻,但是有些刻意。
她打开导航,搜索附近的药店,这个点还开门的需要步行八百米。
循着街灯屹立道路,喻理越走越往马路牙子上靠。
城市的节奏放缓,行人不多,偶尔有车辆驶过,蝉鸣低得像夏夜的呓语。
晚风也很温柔,有意无意带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喻理已经快想不起那张脸了,只记得和他站在一起,自己只到他的肩膀。
那时候很少有人穿高跟鞋。喻理很喜欢穿一双黑白色的板鞋站在其他学院的教学楼下等人,两人手挽手一起压马路,有关一个漂亮学姐与帅气学长的佳话也就此诞生。她迎着所有人歆羡的眼光毫不犹豫走向他,可他还是在研究生上岸后第一时间甩了她。
喻理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中有那么多“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遭遇,自己竟然也毫无征兆成了其中的受害人之一。
空气中浮动着白日遗留的燥热,喻理百无聊赖地将头发卷起,不合时宜地想起柯凛。
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该得多幸福?
她又顺其自然地想到陈宸。
也是在众同事领导口中挑不出一点毛病的人物,唯一的污点可能就是照顾喻理时出现的意外。
陈宸,柯凛,他们两个必须要认识的。
车灯晃过,喻理失焦的视线恢复清明,视野内物体的形状也恢复原样。
目的地是一片居民区,零星亮着几盏灯,与天上月一起熬夜。
喻理从货架上取了瓶褪黑素,很正常地结账,出门。
门外站了个男的,半边身体都藏匿在阴影里。
喻理本想将瓶子塞进睡衣口袋里,尝试了两次发现根本塞不进去,索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打开手机重新规划导航路线。
夜色更浓郁一分,沿途的灯也熄灭了几盏,很少听见人声。
喻理朝前走,思绪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跳跃。
直到一只手搭上喻理的肩膀,事情开始不对劲。
她猛地回过神,与陌生男人对峙。
男人还想凑上来,昏黄的炉顶照见男人脸上猥琐的笑意。他开口:“美女一个人?加个……”
与之一一同刺激感官的还有浓烈的酒气。
“我……”喻理脸急得通红,想回答点什么,又觉得如鲠在喉。
拒绝,一定要拒绝。
男人上前一步,喻理后退一步。
“你别过来。”喻理撒开脚丫超前跑,奈何因为方便,出门穿的还是拖鞋,加上缺乏运动,没跑多远就摔在了地上。
膝盖擦破,火辣辣地往外冒血。
男人也追上来,不由分说地钳制住喻理的手。
“你别碰我啊,我报警了!”喻理扯着嗓子喊,有些崩溃,手忙脚乱推开男人,又瞄了眼跌在一旁的手机,急中生智喊智能机器人。
男人意识到她的举动,抢先一步躬下身,捡起手机丢在了绿化带里。
男人好像在说什么,喻理半个字也没听清,一味地踢他,放声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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