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褚珩的声音响起,虞秐升从宁王的影子落在身旁人身上。
虞秐升微愣,这是在说要和她一起走的意思?
“十三哥这是在等小嫂嫂呢。”见虞秐升不动,褚妙促狭道,对着虞秐升拉了拉手臂,“方才我的抱怨十三哥听到啦?”
褚珩并不回避,而是点了点头。
神情倒是多了许多乖巧之意。
“这才是好郎君嘛,”褚妙对着上头楼梯努了努嘴,“十三哥莫要学宁王那般,今日娶这个,明日又娶这个,四个侧妃不够,还要日日宿于平康坊胭脂堆里,说是不让女子们做解语花,只做天下女子的解语人。”
褚妙素不待见这位九哥,每每见着都没什么好语相向,可宁王也不过挑眉一笑,不作置否。
虞秐升低头,突然注意到在她面前伸出的掌心,那是一双骨节分明,极为精致的手,但指腹旁生着厚厚的茧子,手掌上还有不少的细红伤疤,都是些旧伤,收合得略有些狰狞。
许是虞秐升注意这手心有些久了,那手忽然一缩,又躲回了它主人身旁。
“走吧。”这是褚珩第二遍说这句话。
生硬了不少,比方才催促的意思愈多了些。
“走吧。”褚妙一手一个揽过二人,本就逼仄的楼道里,便硬生生挤着这三个人。
虞秐升被拖着卡在朱栏上艰难挤向前。
她余光瞧了眼褚珩,褚珩也行进地艰难。
可他的神情似也不恼,身体往里倾斜了些,便给她们两个让出了足够的宽度。
“十五殿下,你不挤么?”虞秐升问向正揽得开心的褚妙。
褚妙手一松,神情恼起来。
“小嫂嫂称呼我为十五殿下,怎得这般生分?”她略有愠色,五官因这生动的流动而生机勃勃。
“那我怎么称呼?“虞秐升问。
“他们都喜欢称呼我为十五娘,但我不喜欢十五这个数字,”她歪了歪头,凑近虞秐升耳边,“阿妙。”
她说得轻轻痒痒的,像是小猫的奶声。
“阿娘活着的时候,唤我阿妙。”她道,“小嫂嫂也可以这般唤我。”
“阿妙。”虞秐升轻轻念了一声。
生得像是个小狸奴,连名字喊起来都像狸奴。
他们便这般并行着,已然登至兴庆宫最高层,这层是高楼,四处皆为珠帘绣柱,晕黄的光色从薄纱里透出来,将这宫室灌满了暖熏熏的颜色,乐工们的丝竹管弦轻盈。
脚踩牡丹纹,身如天上京。
“小嫂嫂闺中唤什么?”褚妙问。
“二娘。”虞秐升答。
他们从层层幔帘间穿行,四处宫婢内侍对着他们叉手。
“自不是这个,”褚妙继续追问,“我是说,小嫂嫂家中人如何称小嫂嫂的?”
乐宫们丝竹声幽幽而起,转了弦调,轻盈盈缱绻绕在幔围之间。
“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
这一句在那吟歌娘子唇齿间缱绻反复,即使在喧闹宫宴之间,似也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哀伤。
“升升,”她道,又觉得不够,重新补充,“旭日初升的升。”
可虞秐升本身的声音平柔稳定,配合这幽怨的相思曲,那缱绻的音色一瞬而散,恍惚间像是染了光,定定往心头长。
“十五殿下,您的位置在那处。”宫婢对着褚妙叉手,“殿下往这处来。”
“怎么不把位置和我小嫂嫂安排在一处。”褚妙不耐斥道,留恋着看了眼虞秐升身旁的位置。
“殿下,奴等皆按规矩行事,自不敢轻易换了。”宫婢叉手道。
“总是拿圣人来压我。”褚妙甩了甩袖子,这才不情不愿坐到对头落座,“待我告知了圣人,定要圣人把位置换回来。
虞秐升随着褚珩屈膝坐下。
这个姿势她实在不喜欢,平日在淮王府没多人管她,她都只选坐胡凳,大刀阔斧。只有琥珀一人常常说她,时日久了,琥珀也已经习惯。
但因这是宫宴,便也只能按着这陈朝的规矩,屈膝而坐。
她瞥了眼褚珩,他腰身挺直,姿势规矩,连手也放在膝上,动作神情很是一板一眼,再越过去看那宁王,就差没倒在位置上,手肘靠着食案,撑着身子半眯眼睛,仰着头听那头吟歌娘子唱曲。
虞秐升视线再往最前头去。
太子已落座,身旁围着许多皇亲,这位大陈储君生得温润如玉,对人情之事长袖善舞,天生给人亲近感,何况至此高位,自有许多人等着巴结这位未来的圣人。
相比她身旁的这位,面若寒冰,不知者靠近一分便觉指尖生寒,自是避退三尺。
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
——《送沈子福之江东》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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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升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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