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南华一中附近停下。
闻喜之刚推开车门,迎面吹来一阵好大的风。
她偏头躲了下,又用手半挡住眼睛,抬头看天。
天空乌云聚拢,层层叠叠地往下压,带着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大雨将至的前兆。
司机见她没下车,回头问:“怎么了小妹妹?是走错地方了?”
“没,谢谢您了师傅。”
闻喜之硬着头皮下车,微低着头,以免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刚刚出门前,她看着外面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也曾犹豫要不要戴副没度数的眼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看,就没戴。
这会儿想想,也没怎么觉得后悔——
还是好看比较重要。
下车的地方距离那晚的台球厅不太远,闻喜之已经记得路,直接步行过去。
放假的缘故,学校周围的小吃摊和各种小店都关得七七八八,就连路边平时放着的巨大遮阳伞也一同收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冷清。
大概是今天时间还早,才下午六点半,各个学校又都放了假,许多小孩子在巷子口跑来跑去地玩闹。
闻喜之避让着小孩,进了小巷。
跟外面截然相反,里面很清净,没什么人。
慢慢往里走,忽地听见一声“操”,后面跟着什么东西砸到硬地面上的钝音。
像是有人在打架。
闻喜之心里一凛,四下看了看,在杂乱的墙角找到一根生锈的钢管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个拐弯,换了个世界——
一群看着有七八个,都是十几岁的男生,混乱地打着群架。
可能是刚放假还没来得及换校服,能够分辨得出一部分是南华一中的学生,另一部分,穿着青白色相间校服的,背后面印着“南华二中”的字样。
闻喜之之前听闻珩讲过,南华二中跟南华一中离得不远,但却处处比不上南华一中,什么方面都要差一个头,因此多年以来都跟南华一中不对付,积怨已久,时不时就得打架。
今天开始放中秋假,正是好时机。
只是没想到,刚好让她过来给碰上了。
大多数的少年打架哪有什么章法,就看谁狠看谁不要命看谁灵活又力气大,现场一片混乱,你骑着我我压着你,拿石头拿砖块,有什么用什么。
实在没有工具,就赤手空拳。
闻喜之看得胆战心惊,努力辨认着里面有没有闻珩跟陈绥。
还好,都是一群不认识的。
她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多管闲事的人,见此情景也就没打算上前管,转身准备离开,顺手报个警。
刚转身,忽地一阵风猛烈袭击过来,从她身边堪堪擦过。
带着海盐薄荷的淡淡香味。
闻喜之没来得及反应,手里一空,那根生了锈的钢管在一瞬间被人硬生生从她手中抽走。
她飞快转过身。
穿蓝白色校服的高大少年背对着她,大跨步地往混战的人群冲过去。
手里的钢管用力地在一旁停着的破旧铁皮油桶上狠狠一砸,荡起一圈刺耳回音。
像是一种警告。
明明只见过几面,但闻喜之还是在这一瞬间认出了他的背影。
以及,那浅浅的海盐薄荷香味。
是陈绥。
他像是惯常见到这种事,冲过去以后直接目标精确地对着人群中一个长相略凶狠的男生背上来了一棍子,一脚将他踹开。
也不知是他力气大,还是那男生没什么防备,原本还气势汹汹地骑在一个南华一中的男生身上恶狠狠地砸拳,这会儿竟被他一脚踹得翻滚过去躺倒在地。
那个原本被骑在身下打的男生见状立即翻身爬起,将那个被陈绥踹开的男生压在身下要打。
陈绥由着他打了两拳,提着钢管隔开他手,轻描淡写的语气:“差不多得了。”
那男生立即收住手,只是还怼着别人脸呸几口:“王八蛋,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至此,闻喜之发现,那群打架的男生默契地停了下来,全都看着陈绥。
其他人都被打得挂了彩,要么躺在地上要么靠墙坐着,唯独他穿着蓝白色校服好好地立在人群中。
他长得很高大,手里提着的那根钢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掌心轻轻拍打着,环视一圈打群架的几人,轻松闲散的姿态,审视的眼神。
很奇怪,他也没特别凶狠地参与战斗,却有着不怒自威的魅力,让周围倒地的男生都对他有种臣服的态度。
谁都没开口,像是等着他发话。
“喂。”陈绥抬脚踢了踢那个被他踹倒的男生,“还不起来是她妈想碰瓷?”
那男生明显一脸不服的表情,却还是双手撑地艰难地要爬起来,嘴里发出些微嘶哑的声音:“陈绥,你他妈给我等着。”
陈绥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听见他这话,一抬脚踩在他脖颈下胸口上方的位置,愣是将他又踩得躺倒下去。
“等什么。”他笑了下,在那男生面前蹲下,钢管贴着他的脸拍了拍,“我不就在你面前呢?”
那男生被他这一脚踩得一口气没上来,抖着脖子脑袋剧烈咳嗽了几声,脸都涨红了,没再说出些别的话。
周围其他南华二中的男生见状也不敢上前,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南华一中的几个男生却像是见到了撑腰的主心骨,纷纷有了底气,蠢蠢欲动着想趁此机会打回去。
陈绥明明后背没长眼,却在此时好像看见他们即将开展的动作,钢管敲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的语调分明缓慢,却透出浓浓的警告意味——
“谁他妈再打一下试试。”
那几个南华一中的男生立马老实下来,说着:“不敢,绥哥。”
陈绥眉心一皱,好像忽生厌倦,起身踢踢那扬言叫他等着的男生:“下次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送你去少管所玩玩。”
说完,脸一沉:“赶紧滚。”
其余几个南华二中的学生见状,立即跑过来扶起那男生,连滚带爬地离开。
陈绥低头扫了一圈几个南华一中的男生,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不敢看他。
“呵。”陈绥冷笑,“都他妈打到老子这儿来了是吧?”
“没……绥哥。”
“我们本来是过来找你玩的,不知道他们怎么也来了。”
“说了几句就吵起来,他们先动的手,我们没想打来着。”
“我还错怪你们了?你们还挺可怜?”
“不是……”
“我他妈要没来,你们今天能被人给打死。”
陈绥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嘲讽,提着手里的钢管故意朝面前那男生胳膊上的伤口碰了碰,那男生立即疼得五官变形龇牙咧嘴地喊疼。
“赶紧去医院。”陈绥皱着眉,一个个胳膊腿依次拍过去,“还他妈等着我请是不是?”
那几个男生忙爬起来搀扶着离开,嘴里不断应着:“马上去马上去!”
转眼间两拨男生都走了,安静的小巷里只剩下闻喜之跟陈绥两个人。
头顶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树荫横跨小巷,将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树叶“哗啦啦”响着,风起了一阵又一阵。
闻喜之背对着起风的方向,一错不错地看完整场。
陈绥回过头,发现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提着钢管走过来。
“吓傻了,小文盲?”
闻喜之没说话。
陈绥提着钢管在她眼前晃了晃:“魂儿呢?”
闻喜之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们这样打架是不对的。”
听见这话,陈绥愣了下,随后挑着眉笑出声来:“啊?不对?我难道不是见义勇为?不然那几个可就得非死即残呢。”
闻喜之抿唇:“反正就是不对。”
“哦。”陈绥点头,“不对,然后呢?”
“……不知道。”
“怎么,小文盲,你要去举报?”陈绥垂眼看着她的反应,手里的钢管慢慢提起来,“那可就别怪我,杀人灭——”
说着,飞快地挥动着钢管,从侧边往她的脸颊。
猛烈的速度,带起钢管穿越空气时发出的很闷很模糊的一声“嗡”响,携卷而来的疾风卷起闻喜之脸颊侧边的几缕碎发。
闻喜之没偏头躲,只迅速闭上了眼。
那钢管却在距离她脸颊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时硬生生被收住了力道而停下。
风声顿止,却又从脑后刮过更强烈的自然风,头顶的榕树叶被吹得更响,仿佛大雨会在下一秒降临。
陈绥看着她这不躲不避的姿态,好像笃定他这钢管不会落下。
但是,紧闭着的双眼或许不会泄露她的内心想法,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却将她的恐惧出卖干净。
明明长着张单纯无害又弱不禁风可怜无辜的小白花脸,却又胆大至此,连他的棍子都不躲。
陈绥弯起唇角,捏着钢管轻轻贴上她脸颊,慢慢移到下颌,用钢管一端将她的下巴轻而缓慢地挑起。
闻喜之明显地感觉到有冰凉的金属贴着自己的脸在滑动,还带着些铁锈的斑驳触感。
挑着下巴的力道不容忽视,她被迫因此而抬起一张小巧又好看的脸,白皙的肌肤上沾染了很浅的金属锈灰,从侧脸蜿蜒至下颌。
一点淡黄色,无限可怜样。
陈绥上身微微前倾,低着头凑近。
混不吝的痞子样,放轻了的低沉嗓音带着点儿诱人的温柔蛊惑,伴随着风声落在她耳边——
“小文盲,不躲吗?”
陈绥:好傻。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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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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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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