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找来的车架确实宽敞，座椅上放了许多软枕，中央还有个小桌几。
路途长，到达辉阳城最快也需得三天。赶路本来就容易没胃口，路上的饮食肯定也没有酒楼饭馆中那么好，因此沈不言特意在这桌几的屉子备下了许多糕点。
念着安安年岁小，他特意吩咐点心师傅，制点心时多需要多制作些花样，点心被雕琢得精致不说，摆盘也下了大工夫，竟是在这不算大的点心盒中，用点心绘了一副牡丹图。
为了给糕点保鲜，沈不言还刻意从华亭镇镇长的冰库中借了些冰。
能想到的他都做到了，准备妥当后，他又捻了个未摆入盒中的冰皮奶糕试吃了下。
糕点外皮晶莹剔透，入口便会化开带来清凉感，包裹着的馅甜香不腻，连他这种不喜甜的都无法不心喜。
“大公子，镇上手艺好的点心师傅可就只有这几位，都给您聚来了。”这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再有要求也满足不了了。
说话的，正是昨日陪同沈不言审问魏深的问官薛晟。
他本身是沈不言副手，从辉阳城跟随他到此处，沈不言吩咐下的事，都需得他来做。
然而这么一日工夫，跑遍富户来替沈不言寻到合适的车架本就不是件容易事。
还需得往镇上几家酒楼，把制糕点的师傅全找到，甚而一个已享儿孙福的老师傅都被拉来做了糕点。
饶是薛晟早已经习惯辛劳，也累得不行。
沈不言拍拍他的肩膀：“尽够了，我原也没想到慕昱有一个娇女儿，想要讨好慕昱，总得为他的女儿多费些心力才行。”
“女儿？”薛晟皱着眉作思考状，一会儿才有些犹疑地说道：“据我调查他的人手说，他进镇子上时身边可没有带着女儿，只带了个娇小可在掌上坐的鱼妖。那鱼妖半化了人形，很是吸睛。”
“那是他的妖宠？”沈不言原本流转于糕点上的目光立刻转向了薛晟，原本颇有节奏敲打在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他没等薛晟作出回答，就抬手制止了薛晟说话：“算了你不必告诉我，我本也就只是想讨好慕昱。那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妖宠，没什么区别，既然得他娇宠，我就需得用些心。”
然而沈不言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出卖了他，方才他脸上颇有些自满的喜意全部消弭，薄唇抿起，似乎还有了几分恼意。
见他这副情态，薛晟猜出沈不言对慕昱的这个妖宠，怕是动了心思的。然而他话都说了，只好垂了头，去将桌上的点心盒收起，摞在一起等着沈不言发话。
沈不言在他动作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重新露出笑容：“走吧，去接他们。”
慕昱得了他到来的消息，作别再次谢他大恩的陈希兄妹两，抱着安安乘上了马车。
马车内，沈不言正浅笑等着他们。
安安没坐过马车，虽说车厢中多了一个沈不言让她有些拘谨，但慕昱在她身侧，倒也没让她反应更激烈。
她一边有些好奇地从马车的窗口向外看，华亭镇不是很熟悉的景色向后移去，一边用青葱似的手指攥着慕昱的衣角，仿佛是在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慕昱就离开了。
慕昱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包在自己手掌中，这才向沈不言问道：“你父亲既然与仙族亲近，辉阳城中可有其他仙族？”
“您... ...”沈不言刚要说话，慕昱就打断了：“不需对我用尊称，直呼你我就行了。”
沈不言笑了笑，当真就这么放松了下来，原本挺直的背也靠在了软枕上：“你这么平易近人倒是让我欣喜。”
他稍一停顿，便接上了先前他该答慕昱的话：“辉阳城中常年住着两位快修成真仙的仙族。他们受我沈家的供奉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但是与你这样已修成真仙的还是比不得的。
毕竟真要修真仙，还是需多感悟，安享供奉到底不是正途，所以像你这样旅行世间或是隐居山野的仙族还是多些。”
慕昱颔首，又问道：“那他们修炼所需的妖丹从何而来？”他在外这些日子倒是有些了解了，仙族怕不是修炼都需得依赖妖族，这两个仙族被辉阳城供奉着，怎么获得妖丹？
沈不言听了他这个问题有些惊诧，不过也露出理解的表情：“你不曾听闻我辉阳城的情况吧。我的母亲就是虺蛟族族人，还是族长的宗亲，因此想要获取被虺蛟族收缴的妖丹并不困难，这两位仙族付出些代价就可购买。”
通过虺蛟族买卖妖丹这种行为，慕昱倒是第一次听说，淮老也不知是故意隐瞒还是只当这件事理所当然，没有说与慕昱听。
此刻慕昱稍一思索便有了一个猜想，难不成风稚这个虺蛟族族长之所以对妖族如此严苛，就是想着能把妖丹夺来买卖？
他脑海中浮现了风稚的身姿，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如今应该也成长不少了，同是妖族，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吗？
慕昱有些不确定，风稚从前与自己征讨那些为恶一方的大妖时，确实从来不曾手软。他那时只当她是公正不二，可如今看来——她莫不是对妖族根本就没有感情。
他正思考着，沈不言的视线已经滑到了安安身上，打趣般地说道：“说起来，我沈家供奉的两位仙族之一，也养着个妖宠，是个狐妖。她修成人形后只留了狐耳狐尾，娇媚可人疼，倒可以让安安与她见见。”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安将脸转了过来，看向沈不言。
沈不言对着她微笑，安安看着他的笑容，却是秀眉慢慢蹙起，问慕昱道：“爹爹，安安犯错了吗，这位哥哥为什么讨厌安安了？”
不等慕昱给出回答，沈不言就已经开口否认了，解释道：“我是想为你介绍个妖族姐姐讨你欢喜。你这么娇俏，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安安听了他的话却不信，缓缓摇头：“你的眼睛刚刚没有在笑。安安分得出，你昨天不是这么笑的。”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又往慕昱的方向靠了靠，似乎因着沈不言的笑容，越发对他犯憷。
沈不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化作苦笑，对慕昱说道：“我这是被安安误会了啊。”
慕昱不置可否地挑眉，把正淅淅索索往自己身上蹭的娇娇直接抱到膝上坐着。
他将她方才因探头出去而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道：“安安是娇弱天真，但对旁人的善意恶意最为敏感。你若是想要欺她容易，想要骗她却没那么简单。”
他话说这里，又带些警告似的说道：“欺她容易，但只要有我在，是断不可能让谁欺负了她的。”
车厢内的气氛一下便冷凝了下来，不复先前轻松。
好一会儿，沈不言才轻轻出了一口气，不太好意思地道：“你对你这妖宠的感情倒真像是对亲女儿。罢了，是我不对，我致歉。”
他从桌几屉子中取了点心盒子出来，打开盒盖，哄着安安道：“这点心很好吃的哦，你不妨试吃看看。”
安安看到这画似的点心，眼前一亮。
但她对沈不言依然不信任，并不敢真的伸手去取他手中的点心。
沈不言见状，只好放下点心盒子，自己自顾自地取了先前就试吃过的冰皮奶糕吃。
安安见他吃着美味，便拿眼去瞧慕昱。
慕昱哪里受得了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只得取了盒子中同样的冰皮奶糕，亲手喂给她吃。
甜香的奶味在唇齿间漾开，十分合安安的口味。吃完这一块，她的粉舌还舔了舔唇，将唇上残余的甜味一并卷入口中。
她吃着欣喜，便放下对沈不言的心防，甜甜向提供甜点的沈不言道谢：“谢谢哥哥。”
慕昱听她称呼沈不言是哥哥，心中有些不痛快，拿手指在她额上点点：“他看着也就比爹爹小一些，怎么能叫哥哥，要叫叔叔。”
安安双手捂着额头，目中水光盈盈地问道：“可是他看着也就比安安大一点点，不该叫哥哥吗？”
沈不言不等慕昱说话，连忙道：“就叫哥哥很好，安安最聪明了。”
慕昱张张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着沈不言的面，慕昱就不教安安改称谓了，反正私下里还能再教。
见安安已经露出了疲态，他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已经乏了的安安入睡。
安安靠在他的胸口上熟睡了过去，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沈不言与慕昱一时无话，只听得到马车车轱辘向前行驶的声音。
“你如果把她当女儿，就别叫旁人发现她是妖宠。”沈不言放轻声音道：“真正的妖宠不是成为主人的禁脔用以泄欲，就是为主人提供妖血甚至妖丹用以修炼，即便你不如此做，旁人也会对她起别的念头。”
“安安本就是我的女儿。”慕昱淡淡说了一句，堵住了沈不言接下来的话。
妖宠这观念本来就是他们这些人先入为主加在安安身上的。还有所谓仙人的认知，也只是他们这么认为。
慕昱没有否认，只不过是因为这样行事方便。
沈不言只是扯了扯嘴角，却是预备一会儿下了车，便禁止薛晟把安安的身份透露给旁人。
整支队伍只有他与薛晟知道安安是妖宠。如果他们都不说，安安的气质本就不像妖族，作为他的客人入辉阳城，旁人完全不可能猜出她是妖。
安安睡颜娇憨安和，沈不言看了一会儿，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了。
他合上了眼，靠着软枕同样沉沉睡去。
老龙被叫爹爹就美滋滋，听见安安叫别家俏公子哥哥就酸，老父亲心理过于真实
现在还是感天动地父女情啦，等安安成长起来，把故事揭开，不再是父女身份才能谈甜甜的恋爱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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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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