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雨林的静谧被振翅嗡鸣打破，一只黑金大角从天而来扎入泥土，拔出的瞬间泥土四溅开。
正舒展身躯的绿色藤蔓察觉到一股杀气，凭本能反应躲过攻击。蜷起身躯窜入茂密草丛，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树上留存的雨水向下滴落，落入低矮灌木，在叶片短暂停留，汇聚成水洼，而后又顺着叶片的脉络滑落，渗入泥土。
茂密雨林，绿色是生命的底色。
远处，不明来源的声音传来，隔着雾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身着防水外衣的人类研究员缓步前行，身边，白色金属小球在空中摇晃，电子音在静谧的环境中十分空灵。
“平均氧气含量21%。”
“空气湿度87%。”
“土壤水分34%。”
“植被覆盖率增加16%。”
金属小球在四周穿梭飞行了一圈后，向研究员传达此地的环境信息。
另一边，一虫一草相互追逐，犀金龟牵动翅膀冲刺，对即将到手的食物感到兴奋，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它按在地上抓到空中。
到嘴的食物就这么跑了。
“1221，拍摄记录。”研究员说道。
“收到。”1221的电子音欢快应答。
勒兰棘端详手中的昆虫，银蓝的眼眸清晰地照出它棕色光滑的外骨骼。
昆虫张牙舞爪挥动镰刀形前肢，疯狂表达自己的不满。
1221金属外壳上的显示屏射出一阵细密的蓝色光纹对它进行全方位拍照扫描记录。
“扫描完成！”
蓝光收起，虚拟显示屏中记录着犀金龟的各项数据。
勒兰棘将犀金龟放下，昆虫落地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道残影和远去的振翅嗡鸣。
一人一机继续深入，没注意身边溜走的绿丝。
小藤蔓逃过一劫，躲入丛林仰望那双和自己对视过的眼睛，那是如天空般澄澈湛蓝的颜色，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在这里，抬头能看到天空的地方意味着有阳光，那是所有植物梦寐以求的温床。阳光意味着光合作用，是它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的依靠。
这是一种刻在基因中的渴望，像珍宝对于巨龙。
它要拥有他。
小藤蔓轻拂过苔藓，依循基因的指令，望向阳光洒落之处。
青年黑色长靴踏过覆盖苔藓的土壤，窸窸窣窣，薄雾弥漫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小藤蔓爬上树梢开始地蛇行，将身体缩成细丝大小，喵准树下的人用力向下一跃，在雨水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发丝。
青年头也不抬继续工作。
良久，手腕上的黑色环带“嘀”的亮起来，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
“勒教授，俯瞰影像拍摄完毕，森林面积呈快速增长趋势，预计未来十年内能够恢复最初面积。”
“嗯。”
勒兰棘垂眸平静答道，记录完毕，他停下脚步环视一圈。
除了安静得就像墓地，这里的一切和百年前的旧影重合，仿佛从未遭受破坏，从未经历战火。
树只是静默。
人类研究员注视片刻，这个被人类毁灭又重建的地方，良久后，转头离开。
小藤蔓在黑发间睡得香甜，梦里鸟类般轻盈的翅膀将它带上湛蓝的天。
夜越来越沉，零星的星光在霓虹映照下微弱无比。
床上瓷白的人睡得正沉，小藤蔓从发丝小心翼翼钻出来，亲昵地蹭了几下努力控制住缠绕的本能，不舍地移开目光。
它游下床去小蛇一般贴着地面滑行，顷刻拐过墙角不见了，只留下一条弯弯绕绕亮晶晶的水痕，很快也在空气蒸发作用下干涸消失。
夜最黑的时候，床头柜上黑色环带发出蓝光嘀嘀作响。勒兰棘睡眼惺忪，撑起身看了一眼窗外还黑着的天，眉头轻皱，拿起环带按亮。
“勒教授，紧急通知，昨日开始各大医院接连接收了大量局部肢体长出植物的患者，疑似基因感染。联邦政府委派研究院进行调查，需要您回来一趟。”环带传出一个急促的女声。
基因感染？
闻言勒兰棘瞬间清醒，眼神也锐利起来，道：“知道了，林翳去了吗？”
“林院长已经在研究院了。”
“嗯。”勒兰棘稍稍放下心来。
通话结束，勒兰棘迅速起身去洗漱。昏黄灯光下白色丝绸睡衣泛着柔光，衬得他肌肤愈发冷白。
他双手捧起清凉的水，猛地泼向脸庞让自己清醒些许。
然而，在抬头看向镜子的那刻，顿时更烦躁了。
镜中的人蹙着眉抿着薄唇，银蓝色眼眸加上上挑的眼尾，在透着清冷气质的同时又蕴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只是右耳边的发丝中莫名生出几根细小的幽绿藤蔓，没有叶子，像八爪鱼的腕足盘绕在耳畔不断摇摆，上面还结着几个花苞似的东西。
勒兰棘：“……”
这是在挑衅他吗？
他冷冷地盯着镜子，那神情恨不得要杀草泄愤。
耳边的藤蔓好像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啪”的一声，绽出几朵纯白的小花摇了两下，像在讨好献媚。
勒兰棘：……
还没调查呢，自己先脑袋开花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他仔细观察着藤蔓，无论是颜色还是形态又或是表面的质感都不来自他认识的任何植物。
这是一种全然未知的植物。
不，是不是植物都未可知。
他尝试去触碰那朵花，抬起手轻轻抚过白软的花瓣，小藤蔓也不躲。
一种细腻的质感传到指尖，花的甜香扑鼻而来，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香味倒是挺特别的，就是过于甜了。
他又用手去捏那藤蔓，这次它瑟缩一下，不知是吓得还是弄疼了。
触感是软的。
软到可以捏成薄片，这有点离谱了。
勒兰棘像捏面团一样揉了好几下，明明是毛茸茸的植物触感却不会被揉破流出汁水。
每捏一下都像在捏橡胶玩具一样，让他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去捏，捏着捏着彻底上了瘾，刚才心头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
小藤蔓也人畜无害的任他揉搓，完全没有作为未知生物的危险性，适应触碰后反而很沉迷的主动蹭着勒兰棘。
然而着急正事的勒兰棘沉迷了一分钟就抛弃手上缠绕的藤蔓，转身回到房间，打开衣柜翻找许久才找出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有一个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兜帽。
他可不想顶着一头白花招摇过市。
勒兰棘对着镜子仔细检查，确认那个总想偷偷探出来照光的藤蔓老老实实缠在耳畔，没有露出一丝可疑的绿色才出门。
街道一如既往，行人步履匆匆，不同的是多了许多和勒兰棘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跨洲行程只有长途飞行器和海底列车，勒兰棘一如往常地乘坐了海底列车。
从南美洲到亚洲会经过太平洋，他喜欢穿梭大海时阳光照进海面，光线折射再折射，透过玻璃看那些鱼类和植物。对于他这种经常忙到住在实验室的人来说是难得的消遣。
但今天勒兰棘一上车就后悔了，不算宽敞的车厢里坐满了人，个个裹成个粽子只露出胡乱瞟的眼睛。
他沉默几秒还是走到座位坐下，车厢死一般地安静，空气仿佛凝固的胶状物，诡异地静了很久，一直到列车行驶。
突然，一个全副武装严严实实的乘客呜咽一声，手捂住的衣服里一耸一耸地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
周围人惊恐地看着他颤抖，纷纷不安地向四周躲开。
那人终于受不住了，颤抖着手拉开拉链。
“咻——”
一根卷曲的绿藤自他的领口猛地蹿出，在空中晃悠了两下，然后长出叶子，绽放花朵，紧接着又迅速凋零，结出了一串水莹莹的绿葡萄。
众人都看着他，表情显得极为微妙。
“呃，吃吗？”
那人略显不自然地摘下那串水淋淋的葡萄递到众人面前。
众人亦是一脸尴尬，犹犹豫豫开口：
“这……能吃吗？”
“哦，能吃的！”那人高兴起来非常积极地将那串葡萄分成几份，向周围人递了过去，“我尝过了，没毒能吃。”
“你别说，还挺甜的。”众人一边细细品尝，一边如此评价道。
“那当然，正宗的阳光玫瑰！”那人骄傲地高高仰起头。
这一串葡萄使得车厢原本凝固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经历多年战争的他们早已炼就了苦中作乐的强大心脏，学会抓住一切享受快乐，哪怕是现在被不明物体寄生也一样。
许多人纷纷解开自己的衣服，兴冲冲地与周围人谈论起自己身上的植物，种类繁多，不过大多是水果。
“给你们看看我的小番茄。”一人掀开宽大的袖子，手臂下结着颗颗红彤彤的果实。
“我有草莓！”另一人说道。
“不是，怎么就我是狗尾草啊？！”一人指着头顶的绿草哀嚎。
“呃……兄弟，这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吧……”蓝莓脑袋幸灾乐祸道。
狗尾草兄弟怒而摘了他的蓝莓，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掐起架来。
“隔壁车厢有哈密瓜！”车门外一人从另一个车厢探头报信，顿时人群一窝蜂地涌出去。
正在观察的勒兰棘被好心人塞来的一把水果。他垂眸看了一眼，捻起一颗葡萄仔细查看，又放入口中，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吃起来都与普通葡萄无异。
确实挺甜的……
勒兰棘按耐住心中不断涌现的这是别人身体的一部分的诡异想法，一边品尝一边思考其他人身上长出的植物。
大都是些常见的水果花草，到底是什么让这些植物突然变异，将自己的基因感染到了人类身上？
勒兰棘又想到耳边的藤蔓，别人身上的植物并没有像他的一样具有感知能力，那么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植物？他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东西？青年抿唇陷入思索中。
列车驶入最后一个海底隧道，漆黑过后进入灯光大亮的站台，车厢内的人终于又内敛起来，再次裹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出站。
勒兰棘也拉拉帽子，低头随着人流出站。
三个小时的行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站口，一排排白蓝色公共飞行器摆放整齐，勒兰棘拿出ID卡在飞行器刷卡处一刷。
“嘀，优政卡！编号0919为您服务！”
飞行器亮起来，待他设置好地点，系上安全带，飞行器上升半米，展开金属滑翔翼飞上天空。
空中，各大公司和私人涂装的飞行器如鸟类般横行，尾部留下一道道白烟。飞行器下面一列列依托陆地支柱而建，在高楼之间蜿蜒的空中缆车。
十分钟后，飞行器缓慢下降至地面半米停在一座高大的双螺旋建筑前，白色金属大门前一个巨大的地球标识和“全球科学院生物研究中心”的标牌。
勒兰棘拉了拉帽檐走下去，飞行器又自己飞去最近的站点等待下一个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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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跟人类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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