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只问:“有饭和水吗?”
“有。”
男孩没有任何犹豫:“我做。”
南林挺好奇的:“不问问什么工作?”
男孩摇头:“你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能学习是一件天大的幸运事,不管学什么。”而他有车,是那个人的朋友,他会去看孩子们,送孩子们衣服和吃食,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不管工作是什么,他都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仅仅是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从他身上学到追究问题根源的方式——在这之前,他和他的父亲母亲妹妹,包括邻居,都在指责顾主,是因为顾主的羊生病死了,害得父亲没了工作。
然而错了,别人能给父亲工作,是多么的善良,在贫民区,没有工作的人比比皆是,晚上蹲在垃圾处理站旁边睡觉、等着捡垃圾的人多如牛毛。是他的父亲工作不尽职,才会丢掉赶羊的工作,沦落到现在找不到新工作的地步。
“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南林友善地告诉他,“这份工作会让你离开这个城市,当然,你每年都有假期回来。”
男孩迟疑了,仅仅只是几秒钟,他鼓起勇气说:“我愿意。”
“名字。”南林把花扔到座椅上,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一个号码,“下午四点,打这个电话,告诉接听员,你和杜先生约了四点钟的电话,对方会告诉你工作地点。工作的第一个要求,对我和你之间的事保密,我不希望听见任何风声,一旦我听见,你就得有多远滚多远。”
男孩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给他工作的机会,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出色,而是因为那个人,那个男孩在他面前给自己说情了,就像男孩给阿莓的父亲介绍工作那样。
“莱德·科克。”男孩握紧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说名字的语气坚定慎重。既然这个人给他推开了工作的门,他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死死抓住这个机会,哪怕粉身碎骨。
“回去和你父亲商量一下,我手里还有个赶羊的工作。”南林发动汽车,单臂搭在车门上,“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车内的冷气扑腾到莱德被热得滚烫的身上,他严肃地点头,在车门外,对他深深鞠躬,“谢谢您!”
目送汽车开出下街口,穿过前方的红绿灯直行到完全看不见,莱德才尖叫一声,提着篮子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跑。
南林把车停在办公楼下,杜恩比正要去主楼,看见他从车上下来,诧异:“你自己开车出去了?”他跟着南林返回楼上,让人拿毛巾,倒冰水。
临近八六月,天气愈来愈热,他还穿着中午那身正装,只是把领带和西装脱了,衬衫袖子挽了起来。
“四点有人给你打电话,你给他安排个工作。”办公楼的冷气开得很足,南林喝了口冰水,坐在椅子里解开两粒领扣,“随便给他安排个销售类的工作,观察一个月,工作态度好,你就找人带他学管理,等大酒店签下来,送他去大酒店从销售做起。”
“你想让他管理大酒店?”杜恩比精准抓住他的意思。
南林没否认:“如果他能胜任。”
“谁?哪里人?之前做什么的?”杜恩比拉了把椅子坐到南林对面,等他说。
“一个好苗子,大教堂外面捡的。”
杜恩比不可能被这么一句话打发。
“卖花的小孩。”南林说,“再给他父亲找个放羊的工作。”
杜恩比气得瞪眼,“卖花?卖花?一个卖花的,什么都不会,没上过学,没读过书,你让他去管大酒店,你疯了!”他压低声音,避免让别人听见自己对南林语气不善,“大酒店是我们入驻可可尼斯海的第一个站点,你让什么都不会的人去管!”
“所以让你找人带啊,”南林无所谓,“不是非他不可,先看他的能力。恩比,我们该多培养自己的人。”
“我在找,我在带,南林,我会给你培养出很多比你爸爸留给你更强的人,你应该相信我!”
“我最相信的只有你,恩比,所以我让你来安排他。”南林给他倒一杯茴香酒,杜恩比爱喝的,递到他手里,让他冷静,“我们需要很多人,比你手里的人还要多,有能力的人,那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孩子,我把他从贫穷里带出来,他会愿意为我们做任何事情。恩比,你会喜欢的,那个孩子。”
杜恩比从没听他夸过谁,苦闷地喝了口酒,心里计较着:“你看中他什么?”
“脸皮厚。”南林先说出这个词,杜恩比的脸色果然轻松了些。
南林说:“会观察人,行动力强,拼搏,善于抓住机会,懂人情事理,记忆力不错。”
仅仅只见过两次,就知道能用什么来抓住自己买他的花,买的不是花,是心里对自己判断的怀疑,是他对贝贝的过于看重,受不了出一点差错。
六个词,夸得杜恩比心里绞痛,南林什么时候夸过不认识的人?更别说贫民区来的,南林从来不把人看在眼里。
“杜,找你的电话。”接听员在那边叫。
杜恩比知道,电话来了,他强压烦躁,过去接听,语气很不好,随便找个最苦的差事把电话那头还处于変声期的公鸭嗓男孩打发了。
他回到南林身边,“先让他去卖酒。”卖前几年禁酒令时期压下的小作坊的残留酒,最不好卖的酒。
南林点点头,没过问具体工作。杜恩比总算舒服了两分,他刚喝一口酒,接听员又叫:“杜,电话。”
杜恩比接起来,听完了,比刚才听南林夸人更难受,眉头之间的皮肉狠狠拧了起来。挂掉电话,他靠在电话柜,取下眼镜狠狠揉捏鼻梁和眉头间的皮肤,揉得绷紧的脸皮放松下来,他才慢吞吞走到南林那儿,“你母亲的电话。”
“她给奇图尼里的太太打电话,约了后天中午,中心大厦的法国餐厅,让你准备一下。”杜恩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南林想起中午和塞威尔吃饭,塞威尔比较关心他和奇图尼里的婚事,“帕安家和奇图尼里最近有没有来往?”
杜恩比没料到话题转变得这样快,思索半响,“没有。前几天奇图尼里打电话来要葡萄酒的说法,我挡回去了,这几天你母亲和奇图尼里太太说你们的婚事,奇图尼里就没来过电话了。”
“多关注他们两家……”南林忽然想到什么,“奥利弗是不是该结婚了?”
杜恩比不确定。
南林嗤笑了一声。
“你真心想和奇图尼里家联姻?”杜恩比更关心这件事,“我以为你中午和塞威尔那样说,是想让帕安家把目光投到奇图尼里身上。”
“对,有了帕安家的对比,奇图尼里家才能更坚定地选择卡陀梅罗。帕安家除了运输,没有能提供给奇图尼里,我们有奇图尼里需要的葡萄、运输、进出口贸易。而且……”南林似有若无打量杜恩比,“她的家世、身份、地位、学历都是最佳选择,你认为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杜恩比哑口无言,“你真心喜欢?”
“还不错。”
“是挺好的,我找不出第二个。你也要结婚了……”杜恩比点头,“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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