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南林轻声叫他。索玛一软软地“嗯”声，抱着他的大腿，蹭蹭挪挪，脸朝下埋进南林腿根深处，又睡着了。
那个尴尬的恐怖的三角地带，南林触电一样，拎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起来。索玛一还懵着，张开眼睛，瞳孔茫然的涣散着，“怎、么了……？”声音哝哝软软，全是没睡醒的困意。
“该回去了。”南林松开他，起身去摘葡萄。
索玛一抬起手背揉揉眼睛，打个哈欠，视线一点点聚焦，思维也一点点恢复。他抱着柠檬水，看南林剪葡萄，“咔嚓”一剪子下去，一串青葡萄水灵灵地被他托在掌心。
南林回身放葡萄，还没有弯腰就看见他巴巴望着的眼睛，小嘴巴咬着装柠檬水的玻璃瓶口，生生把自己的手望着。南林揪了一颗，捏着葡萄屁股，送到他嘴边，“尝尝。”
葡萄脱了梗，甜香从那小小的梗口漫出来，是杏子味，是水蜜桃味，圆溜溜的一颗，浓郁的果香。
皮很薄，青色的果肉透出颜色来，像青飘花的肉翡玉。
索玛一松开瓶口，张嘴咬上去。南林捏着皮，把肉挤进他嘴里。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酸，对索玛一来说，是一种纯甜的葡萄，葡萄肉又软又细嫩，他眨眨眼，“什么葡萄？好甜。”
“维欧涅。提前成熟了。”南林摘下一颗，扔自己嘴里，确实甜。他知道贝贝喜欢吃酸的。他把这串放进冰桶，去前面剪带有酸味的雷司令，雷司令的成熟季节要到下个月去了，还不太熟，半青涩。他挑了一圈，才挑到一串半熟的。毫不犹豫剪下来。
等他带着那串半熟的雷司令到软垫那里，索玛一已经抱着维欧涅吃得只剩下秃噜梗和皮了。
“不是不喜欢吃甜吗……？”南林托着雷司令，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不太熟的话会比较酸硬。
索玛一自个儿也有点奇怪，他想不明白，最后归根究底——只要是罗林的东西都好吃，不分甜还是酸。
他拎着光秃秃的梗，“我肚子小，吃不了多少。不要剪了，我们下回再来吃。”
“……”南林放下雷司令，转身去挑了串紫葡萄，早熟的歌海娜。背着阴的地方长成暗紫色，朝着光的一片是紫里透粉的果冻色。索玛一上手摘了一颗，剥了皮，紫葡萄把他饱满的指腹染成单单的桃紫色，他擎着水嫩的果肉吃进嘴里，喜欢得眯起眼睛，“你朋友真厉害，种的葡萄都好吃。”
“厉害吧？”南林得意地笑。
“厉害。”索玛一点点头，“他葡萄树多少钱一棵？”
南林好玩地逗他：“你想买？”
索玛一重重点头，“买几棵，你种家里。”南林以为他会说以后上他家吃，心里正要乐，结果这人说：“以后你就不能跑这么远来干活了，葡萄熟了还能拿去卖钱。”
南林：“……”
“我什么时候跑这里来干活了？”南林发现他总能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是吗？”索玛一歪头，南林手里拿着剪刀，是那种大剪刀，很重的金属剪，刀刃锋利无比，“你好熟练，也好熟悉这里。”
因为这是我的地盘，我当然熟悉，因为这是剪刀，是人都会用。南林在心里朝他说。
“走了。”南林把剪刀扔进背篓，催促他。再不走，这人又要天马行空出莫须有的事，让人无从解释。
索玛一站起来，没起得来。屁股刚离开垫子，“啪”地一下又坐了下去。他有点懵，大概是睡糊涂了，没太想得明白。
“腿疼？”南林蹲到他面前，伸出手，在快要碰到时，停下了。他穿着短裤，坐在软垫里，短裤缩到了膝盖上面，光露露的小腿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支在南林面前，树荫和阳光，在那片白生生的腿上落下斑驳的影。
索玛一把腿往前面支了支，伸手捏了一把小腿肉，没使多大劲，但自己给捏痛了，翕着嘴唇“嘶嘶”疼。他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把南林望着。
“背你？”南林问。
那人顿时不可怜了，欢喜地点点头。两条手臂朝南林伸过来，他的手臂和他的腿一样白净，被阳光晃得灼眼。南林赶紧背过身去。索玛一像团黏人胶水，黏糊糊地朝南林流过去，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搂住南林的脖子。
肌肤相触是炙热的，贴得越近，越热，还发烫。南林热得口干舌燥，烫得心跳如擂鼓。
索玛一也不太好意思，偷偷红了脸。但他在背后，罗林看不见，他就脸皮厚起来，贴到南林背上，把自己整个地压在南林宽阔的后背，两条腿没羞没臊地缠上去，还跟南林说：“好了。”
南林站起来，没搂他的腿。索玛一大腿根疼，没夹得住，人站起来，两条腿就整个的垂直的长条条地滑下去，吊在后面，箍着脖子，像条索命鬼。南林被锁得喉咙一紧、呼吸一滞，进不了气，也出不了气。他一面掰着索玛一的手臂，一面朝后仰。索玛一被他拎着胳膊站直，非常惊诧：“你没背过人吗？”
南林背过背篓，背过冰桶，背过葡萄和柠檬，就是没背过这个爱吃甜葡萄也爱吃酸柠檬的小宝贝。
“你要搂我腿。”索玛一教他。
“我要提背篓。”南林告诉他。
索玛一努嘴，背篓都比自己重要……
“我帮你拎背篓。”索玛一嘟哝。
“你拎不动。”南林托着他的手，把人带到前面来，一只手撑着他，一只手把背篓送到他手里，索玛一拎住背篓的绳子，使劲提了提，南林都没有收手，那绳子就把他手心勒出白白一条痕。
“怎么这么重？”索玛一迷惑。
“有冰块，铁桶，金属剪刀，葡萄，柠檬，水杯，西瓜，甜瓜，驱蚊草。”南林一样一样数给他听，“还有地垫、软垫、草帽没有收。”
索玛一顺着南林的手滑下去了，坐在软垫里。小小的一团，在南林腿前。南林低头看他，小可怜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他恍惚回到那天晚上，芭芘把他带回栾林庄园，他喝醉了，也是这样，水一样，站不住，捧不住，从芭芘手里流到地上，黏糊糊地流成一团，蹲在那里。
他真的是水做的，融了花的粘液和柠檬花香揉成的水，拢不住、捧不住，只有他想往哪去，才能往哪流，关不住的。
原来早早的，他就把他看进了眼里，南林一直都是个小人，偷偷摸摸的阴暗小人，隔着芭芘看他。所以，看见芭芘和他走进咖啡馆，他才那样硬生生地挤进去，挤在芭芘和他之前，死死看着他们能做什么。有他在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在嫉妒芭芘的运气好，想找谁就能找到谁，他是在嫉妒，芭芘找的是这个人，而自己没有理由找他。
南林一言不发地弯腰收拾东西，卷软垫时，索玛一扭身一趴，扑到他手前。他用手肘撑着软垫，手掌托着两腮，仰头看南林，“对不起呀，刚才锢疼你了。”他抬起右手，“我看看有没有勒红。”
这滩又香又软的水凝成了上岸的人鱼，两条走不动路的腿是他鱼尾，他趴在软垫做成的石头上，泠泠望着人，把手伸向南林的脖子，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南林偏开身体躲开，“时间很迟了，起来吧。”
“哦……”索玛一撑着软垫爬起来，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南林卷了软垫塞进背篓，朝远处吹响一声口哨。没一会儿，lolo飞奔过来。索玛一看得目瞪口呆，正想学学，南林蹲到他面前，“上来。”
索玛一搂住他的脖子，腿缠到南林腰间，紧紧缠住，他跟南林说：“这次不掉了。”
南林觉得自己的腰快被夹断了，皱着眉问：“你腿还疼吗？”
“疼啊。”索玛一耷拉着小腿，软绵绵的。
“那你夹这么紧？”
索玛一嘟囔：“又不用小腿。”虽然大腿根也疼，才不会告诉他。
南林拍拍他的腿，“松松。”索玛一很乖很乖地松开一点，也只是一点点，还是把他夹得很紧，怕自己又掉下去。
南林从不知道背一个人这么难，比肩膀上扛一座大山还难。他拼了老命地站起来，双手往后搂住那人的两条腿，松松地搂。
他们朝葡萄园外面走，lolo叼着背篓跟在旁边。
走一段路，索玛一夹累了，紧紧搂住南林的脖子，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南林就觉得背上的人越来越朝下了，他往他的膝盖窝搂紧几分，朝上颠了颠，把人颠上去，再搂紧几分。
“罗林，”索玛一搂着他叫，呼吸就洒在南林耳边，洒得南林耳朵痒。他稍微侧开头，问：“怎么了。”
“累不累？”索玛一问他，“我重不重？”
“重。”南林说。
索玛一登时紧张了，急急地解释：“我中午没吃饭，就吃了一串葡萄……”
不会重的。
“你骨头硌得我背疼，”南林用嫌弃的语气，“以后多吃点，长点肉，背起来不疼。”
“你怎么这样……”索玛一扯他的头发，轻轻地拉了两下。
南林觉得痒痒的，浑身都痒，躲不开的痒，直痒到心脏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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