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尔回到城主府,便匆匆招了心腹进了书房。
一群人就这样待在书房,直到临近傍晚,人才出来。
兵分几路,其中一队人拿着手令,秘密出城,策马离去。
“呼,总算是有了进展。”
祝尔瘫在椅子上,灌了一大壶的冷茶。
先前在祝遂那边只喝了几口水,回来一下午又只顾着说话,现在停下,才觉得嗓子干的厉害。
“大人,要不给您换热茶?”
一旁的管家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瞧着祝尔将冷了的茶水牛饮一样进了肚。
好不容易停下,看他意犹未尽的模样,连忙上前。
祝尔摆摆手,缓过来了。
想到颇有魄力的贺慧君,伸手让管家上前,
“你让城主府盯着贺慧君和段家的人,可以先撤一部分,别打扰人家正常行商。”
“是。”
管家垂手应下。
其实祝尔还没告诉祝遂的是,先前他们便盯上段家了。
哪怕辰朝正忙着收拾那些趁着辰朝内乱搜刮了不少好处的邻国,但对于前朝的余孽的监视,还是不肯放松的。
前朝宗室被幽禁在帝都,但他和今上,都怀疑,最近兴起的教派就是这些人搞的鬼。
按理说,当时他们有能力的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只碍于一些遗留因素,象征性留下一批血脉稀薄的不行的宗室。
至于银钱,今上又不是傻子,连房子都是那些人自己盖的,保证每一个兜里都干净的不行。
所以,找到他们搞事的金钱来源便很重要。
况且,他们有预感,这次顺着往上,能找到让他们一直投鼠忌器的前朝宝物。
于是,这项重任便落在祝尔身上。
不然,他日理万机的,为什么偏偏要看一介商贾的状纸。
“不过,她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
贺慧君最近闲了不少,一切进入正轨,晚上也不用劳心看账本了。
段凝如不舍那么点相处时间,于是,母女俩难得一起睡。
薄纱般的床帘垂下,屋里只剩她们。
“柔姐儿,有些事情,与其费力解释,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看。聪明人一向固执,只信自己所见所闻。”
贺慧君揉着女儿的头,耐心教导。
“所以,盐矿有问题?”
段凝如靠在母亲怀里,几乎一点便通,很快知道母亲意思。
贺慧君点点头,她又思索片刻,眼中了然,
“是父亲做了什么吗?”
贺慧君一顿,抱紧她,“是,他犯了大错。”
贺慧君眼神悠远复杂。
先前她只当段君山是昏了头,现在明白了,他是疯了。
接管段家的家产,拿回贺家的盐矿时,她是高兴的。
但是从接手盐矿,完美的账面令她起疑,她派人去查时,一切向好的局面都急转。
昏暗的书房,只贺慧君一人,她深吸一口气,翻开桌上摘抄的暗账,瞥见只言片语便心惊肉跳地合上,炎热的夏日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只来得及在被察觉之前,废尽心力遮掩。
她自以为做的很好,但身边多了的暗哨,和前些日子险些成功的栽赃,无不说明,她的所作所为,被人发现了。
是的,栽赃。
教训莫占和重不晚的人是她派去的。
她是个母亲,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被人那样逼问无动于衷。
但是,刺杀不是,她从未想过要杀人。
尤其在是普通百姓憧憬期待庆典的到来,但早已暗潮涌动一触即发的现在。
不过,也幸好她的人跟去,不然人前脚离开,后脚便死了,任谁都会怀疑她。
恐慌过后,贺慧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段君山做的是害死一家老小的事情。是,他死了,她是可以选择趁着事发前归家,撑起贺家。
哪怕段家死绝她都不会管,但是凝如不能行,她是族谱上写了的继承人,下一任段家族长。
段君山那个祸害做的事情败露,她的凝如怎么办?
好在,夫妻二人斗法多年,除去盐矿有人帮段君山,她插不进去手,其余的产业都有贺慧君的人。
她能保证那些都被她看的死死的,并未掺和进去。
那就只有盐矿这个烫手山芋了。
她脑海里闪过先前得到的消息——今上有意将盐、铁这些战略资源从私人为国有。
一个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疯了的举动,便被她纳入日程。
毕竟捐献物资,还能说是为了争夺家产,但是将段家起家的本钱都献出去,那是真的疯了。
好在,贺慧君赌对了,好在她没有猜错——祝尔是今上的人。
贺家的盐矿产量不小,作为第一个响应的商贾,她会成为一道靶子,被固守家族利益的存在疯狂针对。
但她只要能立住,未必不能借此机会去掉段君山的错误,借着东风上一层楼。
她沉默的有点久,段凝如忍不住探头想去看她。
贺慧君察觉到女儿的不安,回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为她捏好被子。
“不过,不怕,有娘呢。没事了,都没事了。”
……
任由外面波涛汹涌,细柳胡同依旧风平浪静。
一切都绕开这边。
又或者,城内明里暗里的势力,都有意避开这边。
“嘘——”
拾光竖起食指立在唇前,示意飘在左右的使灵保持安静。
他推开门,轻手轻脚进来,拿下手臂上的薄毯盖在睡去的人身上。
接着熟练地收拾凌乱的书桌。
其实桌上不怎么乱,就是手稿很散,不过拾光已经很了解祝遂的摆放习惯了,整理的很快。
直到瞥见一张,他顿了顿,拿起端详一阵,轻轻放下,归于一旁,又继续将四散摊开的医书都夹好书签,放到一边。
期间还用手指轻点趴在他肩上的青蛇。使灵蹭蹭他的指尖,耷拉着脑袋。
最后他才看向祝遂。
他睡着了。
暖黄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轻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瞧起来暖洋洋的,散开的黑发泛着金光,其间还点缀着不知何时飘来的几瓣雪白花瓣。
平静的睡颜美好静谧。
背对窗户,拾光俯身进入光照范围,染上一身柔和温暖的光,轻轻将祝遂发间的花瓣摘下。
光晕下,细小的花瓣,洁白的,两边尖尖的中间圆圆的。
他想起小花园里那一大片正绽放的玉帘花,细细小小的白色花瓣,淡黄色的花蕊,随风摇曳,清新浅淡的花香便散开。
玉帘花开在秋季,现在竟是已经入秋了吗?
拾光有些恍惚。
头又开始痛了,他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他脑子里最近老是浮现一些未曾见过的场景。
阿遂说,他这是要恢复记忆了。
但是,从前阿遂很虚弱吗?为什么那些片段里,阿遂总是闭着眼。
而他从那之后,瞧见阿遂虚弱的模样,便忍不住恐慌,又似被剜去一块,空落落的。
眼前又出现重影,睡去的祝遂,逐渐和一道躺在床上的虚弱身形重合。
拾光有些焦灼,伸手去探祝遂的鼻息。
忽的,对上一双尚未清醒的墨绿色眼睛,拾光愣住,手停在半路。
祝遂醒了,手肘抵住桌子,撑起脑袋,手腕托住沉重的头,浅色的唇微抿,望了窗外已经橙红的下落的太阳,他看向拾光,
“我睡了这么久了吗?”
他记得,自己才午睡起来,觉得精神正好,刚动笔。
等看到拾光苍白脸色,祝遂诧异,关心道:“头又痛了?药换了吗?一会儿我给你再开一剂,缓缓。”
拾光摇摇头,想问祝遂之前的身体状况,张了张嘴,又闭上。
见祝遂起身,要探自己的脉,他忙开口,“很有用,只是刚刚又想起什么了。”
至于想起什么,拾光恍然发现自己已记不得了。
明明就是刚刚的事,但一切就像一个模糊朦胧的碎片,转瞬即逝。哪怕努力去记,不过徒然,留不下半分痕迹。
只有心情依旧保持低落,忍不住盯着祝遂看。
他之前也老是盯着祝遂看,倒是没让祝遂起疑,仔细看过他的神情不似作伪,祝遂放下心。
那个精怪说,拾光可以恢复记忆,但毕竟封了一段时间,最近这些日子会记忆紊乱也正常。
“嗯,那就好。”
祝遂回完这个问题便安静了,撑着头,呼吸缓慢绵长。
从拾光的角度看去,似乎又要合眼,他心里一慌,蹲下身,语气欢快,
“阿遂,你瞧,你给的功法,我已经小有成效了。”
祝遂闻言瞧去,青色的火焰映入瞳底,拾光手掌心凭空冒出一小簇火焰。
他嘴角微勾,伸手摸了摸拾光的头,声音带笑很是温和,“嗯,做的很好。”
“一会儿要吃饭了,就不要睡了,睡多了头晕。”
拾光捧着那簇就在熄灭边缘摇晃的火焰,仰头看着祝遂,“而且,阿遂,我做的很好,你不陪我逛园子吗?”
祝遂欣然应下,拉着拾光便起身。
显然,拾光已经能释放火焰这件事,让他很是高兴,精神都好了很多。
缓步在大片大片盛开的玉帘花海中,白色的花瓣随风飞舞,二人并肩而立。
融洽的氛围里,他们谈了很多趣事。
比如,苍青喝酒酿喝醉了,耍酒疯跑去拔了重不晚的鳞片,最后哭唧唧拿自己私藏宝贝去赔。
比如,重不晚和莫占伤好了,企图逃跑,引开苍青拼命往外跑,结果发现压根没人把手,最后,两人一脸懵的走出去了。
比如拾光剑法进步,差点削了祝尔的头发。
说到祝尔,祝遂好奇的看向拾光,“你还没弄出解药吗?我记得你已经找到方向了。”
拾光沮丧地摇摇头,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还差临门一脚。
他这样,祝遂只能宽慰他,让他不要着急,慢慢来。
见他没有追问,拾光悄悄松了口气。
他早就制作出来了,但心里记着祝尔抛下睡去的祝遂,害的祝遂受了寒,导致现在精神不好,才迟迟未曾拿出来。
期间,当然不可避免提到了竹节村的来信。他们也没有出来多久,信已经收了三封。
“阿遂,他们都很想你。”
祝遂眼底带上无奈,“嗯,村里的信都回了吗?”
“回了。”
思及来信透出的对祝遂的关心,“阿遂,你不写点什么吗?我看他们很是想你。”
“下次吧。”
“那好吧,下次,你一定要写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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