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燎匆匆回到旧宅换了套衣服，府中管家团团转了一夜，终于见他回来，恨不得磕个头谢天谢地，然而还没说上几句话，又眼睁睁地看着人出门了。
皇城碧瓦飞甍，大觉寺钟声沐浴着晨光散落到望都每一个角落，群臣从永安门鱼贯而入，金殿上嘉和帝正襟危坐，眉头微微蹙起。
沈庭燎看了眼肃立的群臣，可喜可贺，虽然面有菜色，三皇子还是准时上朝了。
此时大殿中火药味正浓，丹陛下方立着二人，一个是御史大夫宋知易，一个是兵部尚书霍征。
宋知易年纪大了，一把胡子白了一半，说话还是中气十足：“圣上明鉴，瀚海关是我大宁边防重地，军总司一职的人选当慎之又慎，不可随意定夺！”
霍征冷笑道：“依宋大人这么说，霍某是随意定夺的了？”
宋知易面不改色：“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霍大人，你的好学生做了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霍大人胸怀武略，但在用人之上，看来还差些火候吧？”
这句话显然是戳到了霍征痛处，他脸色难看起来：“霍某用人不当，确有过错，但瀚海关一日不可无将，当务之急，是尽快选人到任，容不得拖延！”
嘉和帝咳嗽一声：“既然御史台坚持认为兵部提议的人选不妥，那么可有人举荐一二？”
神仙打架，谁也不愿蹚这个浑水，丹陛下首一人站了出来：“臣以为，瀚海关边防军总司勾结外匪一事，乃是监察司最先查办，想必监察司对瀚海关边防军署更加了解，不如听听沈御使的说法？”
沈庭燎正站在嘉和帝身侧，闻言道：“官员调动不在监察司职责之内，沈某不敢妄言。”
嘉和帝：“丞相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说无妨。”
“……是。”沈庭燎躬了躬身，“依监察司查办，瀚海关边防军身居要职者中，落罪者众多，但也有人行事磊落、能力出众，臣离开西北时，那里的军务就暂由这些人打理。白马营二部校尉丘池如今还守在瀚海关，边关的奏报明日就能送达京城，圣上可查阅过后再做定夺。”
嘉和帝：“如果能由熟悉当地军务的稳妥之人来主事，确实再好不过。丘将军且在瀚海关留一留，继续监察军务。太子明日回朝，奏报送到后就由太子和陆相先拟个章程。”
内侍官击响了金殿上的黄铜钟，众臣依次步出宣政殿，当朝丞相陆昭步履匆匆向着政事堂走去。
“陆相留步。”
陆昭转身，一身烟青朝服的御前监察使跟在后面，浅灰色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影子。
沈庭燎并未与他客套，直言道：“陆相好一手祸水东引。”
陆昭笑了笑：“当下除了监察司，也无人能接这烫手山芋。”
沈庭燎：“陆相不是有门生在西域都护府任职么？若调去边防军中，也不失是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陆昭：“惭愧。门生太多，总有亲疏远近，凉州还是太远。”
沈庭燎瞧他半晌，吐出三个字来：“老狐狸。”
陆昭：“沈郎说话当真不留情面。”
“哪里。”沈庭燎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昨夜沈某在永宁坊碰到了拦路鬼，距离上次小鬼踏足望都，已过了整整十二年。”
寥寥数语下，当朝丞相面上笑容消失了大半：“人在哪？”
“杀了。”沈庭燎轻描淡写地承认，“他们动了离魂术。”
陆昭：“怎么能随随便便杀了！”
他面前的年轻人看起来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一时失手。反正既然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陆相还怕以后见不着么？”
饶是好脾气如陆昭，也不由头脑作痛：“你真是……他们要做什么？”
沈庭燎思索片刻，道：“他们想知道巴中周氏的家传之秘，我从西南一路追到关外，发现周家的小少爷被恶鬼带走，他身上一定藏着什么，让恶鬼极其感兴趣。”
“巴中周氏灭门不是因为私怨吗？”
“不错。”
“那恶鬼为什么会找上你？”
“那时我人在西南，或许恶鬼觉得此事与监察司脱不了干系。”
“话虽如此，”陆昭盯着他的眼睛，“巫山剑法最克邪物，恶鬼能有什么倚仗，自认可以从你口中得到周家的消息？”
沈庭燎回望向他，当朝丞相过了不惑之年，依旧生得一副温润眉眼，然而逼视他人时又含着一股长年身居高位累积下来的威严。沈庭燎透过他的目光想到另一人，忽地沉默下来。
陆昭点到为止：“张道渊临走时亲自选了接任的人，你改日去一趟钦天监，帮着提点一下京中护山大阵的布防。”
沈庭燎闻言讶然，而后笑出了声：“大宁安定了十多年，钦天监里有点本事的都闲不住跑了，现在张道渊一走，那里头一堆的草包，连个火把也不能点，生怕给烧着。难为臭道士矬子里拔将军，可是陆相，你也不必来难为我吧？”
陆昭笑而不语。
“我绝不给张道渊收拾烂摊子。”沈庭燎强调道，“监察司事务繁忙，也别找我的人抓壮丁。”
二人正说着话，另有一人从后方走过来，峨冠博带，温文尔雅。
那人笑着拱拱手：“陆相和沈御使相谈甚欢，不知有什么趣事？”
沈庭燎还礼：“梁令史。”
这位兰台令刚到而立之年，是长乐十一年间的探花，因博闻强识，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已官拜兰台，在满殿文臣中算个异类。
梁鉴平日里行事低调，一心与书卷为伍，沈庭燎记得他，是因为今年春闱嘉和帝点了他为主考。这位虽官居二品，但对会试主考一职而言，还是资历太浅了，只怕是接了件苦差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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