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的肚子正好有些饿了,他原本还想跟着人群一块过去领饭的,但是人群中一个光头男人看了他一眼后,便直接用庞大的身躯把他挤出了队伍,“别挡路,滚开!这里没有给你的饭!”
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包括在发放晚餐的中年男人。不过他没有出面阻止,甚至看向光头男人的眼神还有着赞赏。
当众人嫌弃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后,那林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平白无故地挤出去。
不过他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因为不祥之子的身份,对于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早就已经习惯了。
今天的晚饭是杂鱼汤。
这是海上最便宜易得的食物:把从海中捕捞上来的小海鱼剁碎了,再掺着一点少得可怜的黑麦粉煮成糊糊,这一桶够三十多个人吃的晚餐就可以出锅了。
这一碗料少汤多的鱼汤腥气冲天,众人喝得却很香。
奴隶船的主人为了防止奴隶逃跑和节约成本,基本上都不会给奴隶吃太好的东西。
干粮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天能吃上一碗鱼汤,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更多的奴隶甚至要饿到两三天才能喝上一碗鱼汤,这样,他们才会饿得没有力气想其它的。
晚饭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船舱门重新关上,那林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他转身,刚准备找个地方休息睡觉之时,便看到之前将自己挤出队伍的光头男人此刻正盯着他,眼中都是不怀好意。
那林原本睡觉的地方,现在已经被他霸占了。那林一脸面无表情,转身选择无视了他。
恩维见状,冲他招了招手,“来这睡吧。”
对于这个温柔的人,那林颇有好感。
他没有犹豫,抬腿绕过地上如同尸体一样的众人,来到了恩维容身的小角落,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为了给那林腾出一点位置,恩维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他原本就身材高挑,在楼梯角这个小角落勉强容身,现在那林一来,这个位置就显得更拥挤了。
那林有些过意不去。
他知道恩维这里挤,但不知道原来这么挤。他刚想重新找个位置休息时,才发现船舱里已经躺满了人,没有了一点多余的位置。
恩维倒不在意这些,冲那林笑了笑,“别想太多,快睡吧。”
恩维的话就像有魔力,不,不如说他整个人都有魔力,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那林听着他的话,眼皮子也越来越重,很快靠着楼梯睡了过去。
为了节约体力,船舱内的众人也是能睡的都睡,很快,船舱里就只剩下一阵又一阵的鼾声此起彼伏。
睡着后,那林又做了那个噩梦,正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时,他突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
这下,他完全醒了过来。
原来是身边的恩维在扯他。
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时,眼前的恩维突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将身后的一个破瓷碗推到自己面前。
瓷碗里装着的是半碗杂鱼汤。
恩维小声道:“你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偷偷留的,快吃吧,小心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看着那半碗杂鱼汤,那林心中五味杂陈,不过他没说什么,道谢后就端着碗喝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那林差点连碗也一块吞进去了。
“慢点,别呛着了。”恩维用手撑着脸看他,明显一副很感兴趣的神情,“你做噩梦了吗?刚才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痛苦。”
那林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但我没有听清楚。”恩维笑了笑,“对了,小家伙,现在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吧?”
闻言,那林端碗的手一停。
他咽下最后一口鱼汤后,缓缓地低下了头,从这个角度,恩维并不能看到他复杂和纠结的眼神。
良久,那林才小声道:“我是不祥之子……”
恩维点头,“我知道。”
那林继续道:“知道我的名字,并且和我走太近的话,你会倒霉的。”
就像他得了鼠疫病逝的养母,以及为了换他一命落入深渊的加百列……
他们都是因为太过接近他了,所以才会走向死亡。
但是,令那林意外的是,恩维并没有因此对他敬而远之和视而不见。
“是吗?”恩维看着那林的眼神反而带了怜悯,“看来你以前也吃过不少苦,如果不愿意说的话,那就别勉强了。不过,我是不信那些迷信的。”
恩维转头看向乌烟瘴气的船舱,眼神忽然有些飘忽起来,“所谓的不幸,就是因为突然到来,让人措手不及,所以才叫不幸啊,如果对你这么一个孩子喊打喊杀,就以为能躲避不幸的话,在我看来,这种人的存在才是最大的不幸。”
那林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经恩维的口中,那林得知了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这艘船很快就要在后天登陆圣地联盟第三区的运货码头。
圣地联盟共划分为七个行政区,区以下为城,从第一区开始,依数数到第七区,即是七个区的名字。
这七个行政区由圣地联盟的奥菲莉亚女帝统领,三院两会——上议院,众议院,共济院、圣子至圣会、原佐会在其左右辅佐,共同治理。
七个行政区中,当属地处中原的第七区最为繁华,其次便是奴隶船的最终目的地——第三区的贵族领域。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因为不祥之子的身份,那林处处不受待见。
船上的奴隶们也免不了分帮结派,同地方来的人往往更加抱团,以那个光头男人为首的一群沙利伏人现在是最大的团体,而他们也经常性地来找那林的麻烦。
大概是因为只有在船还没有到达码头的这段时间里还算是自由,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
再者,那林年龄是这里面最小的,体型也瘦弱不堪,欺负他没有成本。难得遇见一个不祥之子,这种解压的事,不做岂不是浪费了?
对于旁人的种种挑衅,那林却很沉得住气。他不怒不恼,仿佛置身事外,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避开这些人而已。
但是他这种软柿子样,反而招惹来了更多苍蝇。
而他们每次欺负那林时,用的理由也很离谱:因为他们看不惯那林脸上似笑非笑的挑衅表情。
但那林是天生笑脸,不笑时眼角也带着幅度,可这种与生俱来的事物,落在他们眼中却成了嘲笑。
这伙人并没有常常对他拳打脚踢,但是日常生活中,也并不会让那林太好过。
比如一日一餐,属于那林的份基本都会被他们抢了去,那林在船舱里也没有睡觉的地方,他们把他赶去恩维那了。
其它的也还好,不过是与你擦身而过时,必定会撞你一下的下马威。
这些跟修道院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区别,并且那林知道,自己得忍下去。
因为是在半路上捡来的,所以那林的身上并没有奴隶烙印。
在某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时,这件事被人发现了。
当时那林正在睡觉,突然感觉有两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他惊醒过后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仍然装睡。
这时,他听到了头顶上有人说话:
“奇怪了,我明明听到那些看守悄悄说过,这家伙在被捞上来时,身上发现了不少好东西,难道全被收走了?”
另一个声音回道:“肯定都被收走了!我就知道这种好事轮不到咱们!”
两人愤愤地冲那林身上踢了一脚,转身走了。
黑暗中,那林默默地爬起身,穿好被两人弄乱的衣服。
他没注意到,自己旁边已经熟睡了的恩维,此刻眼睛却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恩维瞄了一眼他胸口上的那个黑色刺青,表情若有所思。
天亮后,发现那林身上并没有奴隶烙印的光头男人当即上报了看守。
于是,在船靠岸的当晚,原本正在闭目修养的那林突然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他一睁眼,便看见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下到船舱中。
两人把他和那个酒鬼一块带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站了大概十个人,都是平常负责他们的看守以及正在准备靠岸工作的水手。
那林注意到,甲板中心那里,已经有人备好了烧红的烙铁,而那个告密的光头男人,此刻正洋洋得意地站在看守的身后。
那林被反绑着手,没有反抗,他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海岸,神色异常冷静。
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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