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溜了，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留在教室里。其中就有韩学真的同桌。
韩学真脑海里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想起来徐明秀前天说的话，说想找一个不被挨打的办法。目前来看和李俊明在一起确实可以实现。但好像这并不需要瞒着她吧？难道明秀觉得自己会因此讨厌她？
这样的想法更让她心寒。
她想找一个人问一问李俊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环视一圈，没有一个她熟悉的人。
她把目光移向了她的同桌。刚才他就在这里坐着但默不作声。现在他开始收拾书包，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感受到韩学真的目光，他还小心地瞟了她几眼，好像生怕她抢他东西。
学真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她能理解。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相貌普普通通，没什么记忆点。按理来说是学校里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但因为家里超有钱，所以经常被当作是欺负的对象。
平时韩学真和他关系普通，毕竟这个四眼仔仗着家里有钱总瞧不起人，不过因为是同桌的关系，还是能说上几句话。
学真隐隐约约记得他好像也被李俊民欺负过。既然如此，她问问他一些关于李俊民的问题也挺合适。
这么想着，学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四眼，你觉得李俊民他人怎么……”
不过韩学真的手还没有落下，对方突然瑟缩着身子大喊起来：“我都给你！我都给你！别打我！”
“？”
“别打我，别打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
“不是，你在说啥啊，哥们你……”学真的手就这么凝滞在空中，气氛有些尴尬。她往前凑了凑，小声地问道。
她看见前面一些同学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但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
“要是不够我还可以给你钱，你看，我有钱，我有钱！”他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把支X宝界面对准了韩学真，“你要多少，多少？”
“……？”韩学真又有些尴尬又有些惶恐，她看见同桌的视线粘在她悬在空中的手上，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看见学真退了回去，他长舒了口气，乖乖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我拿你的钱干什么？”韩学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同桌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症了。
“真的吗？”同桌看起来有些喜出望外，可下一秒，他又有些瑟缩，“你是嫌少吗？但是我这个月花得有些超标了……不过你要是想要的话，我绝对能办到！”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我要你钱干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学真托腮有些无语，“再说了，我可能都打不过你，你害怕我干什么？你要是真害怕，你应该害怕李俊民那一群人啊。”
“可是你不是……”
学真听到同桌低下头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听清。于是她歪着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可是你……”
“什么？”学真的询问好像起了反效果，同桌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可是……”
“哎呀，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再不说我就走了——”
“可是你不是和李俊民是一伙的吗！”
听见这一句话的瞬间，韩学真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什么？！”韩学真大声地叫道，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尖叫鸡。
或许是她的诘问看起来有些严肃，同桌又开始害怕起来。
“不是，你别这样，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韩学真疑惑而真诚的眼光，同桌吞吞吐吐地说道，“之前蒋楠是李俊民的女朋友，现在是徐明秀了……”
“所以呢？”
“所以……”同桌害怕的看了学真一眼，在看见学真鼓励的眼神下，才继续说道，“你不是徐明秀的跟班吗？那不就是一伙的吗？”
跟班？
韩学真脑子里猛然蹦出来前天跟在蒋楠身后的那两个人。
她“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凳子都被她带倒在地，可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她。
金彩上午说过的话这时钻进了她的脑袋。
“仔细问问徐明秀……仔细问问……？”
学真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具象为一个恐怖的念头。
徐明秀不会是为了她不挨打，而跟李俊民在一起的吧？
这个想法令她不寒而栗。她起身冲出了教室，不管自己的书包还胡乱地丢在桌子上。
“等等！你不能找李俊民告状啊，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小跟班了！”
被丢在原地的还有四眼同桌的哀嚎。
她早该发现的，徐明秀和李俊民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害怕自己被打。如果徐明秀真的害怕的话，她应该在被金彩骚扰的第一天就和李俊民在一起。
就像徐明秀前天说的那样，她说要找一个让她们都不被欺负的办法。
所以现在这个选择就是徐明秀想出来的“办法”吗？
韩学真像脱缰的马一样在校园里奔跑，但并没有发现徐明秀的身影。过度的运动让她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其实她也知道这么找是无望的。先不提刚才她耽误的时间，就算不耽误那些时间，她也不会知道李俊民会带徐明秀去哪里。
韩学真的脑子嗡嗡作响，校园里其他人聊天的声音变成了白噪音。她满脑子只有徐明秀前天晚上那沉重而悲伤的眼睛。
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可是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这么想着，她转身冲出校门。
不管徐明秀去哪，她知道她肯定会回家。所以她只要在她家蹲点就可以了。
她和徐明秀从初一认识到现在，早已去过对方家多次了。住得地方也不远，她们就像姐妹一样，占据了对方一大半的时间。
韩学真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徐明秀的家。
但幸运的是，她还没有到徐明秀的家，就先在路上碰见了她。
徐明秀被李俊民扒着肩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向徐明秀家的方向。
韩学真看不起徐明秀的表情，但是她仅仅看着她低下的头颅和内扣的肩膀，以及若有若无拉开的距离，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韩学真用力向前跑去，用生平最响亮的声音喊出最字正腔圆的话：“徐——明——秀——！”
她跑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垂下的手腕。
受腕力的牵制，徐明秀猛地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韩学真看见明秀的眼睛分明有些湿润，许多记忆一下子穿梭在脑海里，有一句嘲讽分外有力量，让她大声喊出了接下来的话：“我有话想跟你说！”
“喂，你小子搞什么飞机？”一同回过头的还有李俊民，他揉了揉头发看起来有些烦躁，“你有没有眼力见啊，没看见我们想去上网吗？”
“我是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但是这次韩学真没有沉默。她甚至没有看一眼李俊民，继续凝视着徐明秀的眼睛。
“……什么玩意？X的。”李俊民伸手就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别管这个傻X，马上七点了，快要赶不上新活动了。”
他伸手就想拽着徐明秀往前走，但她好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
“俊民，我想……”徐明秀缓缓说道，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俊民打断了。
“好好好，我服了你们了，整得好像我是个罪人似的。”李俊民双手抬起，掌心向往，比在头旁作投降状，“怪不得人们都说女的事多，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你们真跟金彩一样，一堆事。”
他看了自己手腕崭新的手表，韩学真认识这个，是三天前四眼同桌刚向她炫耀完的新手表，“给你们五分钟，足够了吧。”
他抽着烟，走到不远处的墙边蹲了下去。
看见李俊民离了几米远，背对着她们在抽烟。韩学真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我已经清楚了，你是不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徐明秀用力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被金彩再欺负了而已。”
“你骗人。你被金彩欺负多久了？你要是想找李俊民你早就找了，何苦等到现在？前天被打的时候我就听见了，你被打的这段时间你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你很伟大，徐明秀。”韩学真看见随着她说话声音落下，徐明秀的眼眶越来越红，鼻尖甚至也有些泛红。
她双手握住徐明秀的手，“是我不对，我不该忽视你的痛苦，如果我早点发现这些，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是我拖住你的后腿了。明秀，李俊民不是一个好人，我宁可被打，反正打着打着皮厚了就耐打了。”
说到这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似乎被自己这冷笑话逗乐了，但徐明秀的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她又摇了摇头，晃得像个拨浪鼓。
“你先听我说完，明秀。我真的宁可被打，我也不希望你跟李俊民在一起。我被打最多就被打个一年，那你呢？你跟李俊民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怎么知道他以后要是分手了会不会报复你？”
“没用的，学真。”徐明秀用指尖抹掉了眼泪，勉强挤出了笑容，“就算你提前发现了这些也没用啊，顶多是多一个人陪我挨打。”
“可是那也不能和……”
“那我们怎么办呢！就这么一直被打下去吗？”明秀的言辞也愈发激越，双手反握住学真的手，“你说的没错，我这么做确实有你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很开心你能来找我，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我，金彩就不会打你，你也不会被卷进来。我现在所做一切事情，只不过让你的生活回归原点而已，回归你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生活。”
“原点？”学真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声，“不是啊，明秀，我的原点应该是和你一起认真学习，认真画画啊。”
“喂！四分钟了！”
听到李俊民的话，明秀松开了握住学真的手，“没办法的，学真，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即使我不和他在一起，一直被打的话也没法专心学习的。没办法的。”
她用手背擦了所有的眼泪，又轻轻地扇了扇风，给自己的脸降降温。远处李俊民已经在招着手，让她快点走过去了。
“谢谢你学真，这次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回到之前那样的生活的。”
说完这句话，明秀向她摆摆手，跑向了李俊民。
只留下韩学真一个人还待在原地，手心还残留着明秀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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