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个勾引的目光非常灵,灵得游丹庭意识到她正在被勾引。
不过可惜,殷追月忘了,他现在是假皮,再灵的眼神,也抵不过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君鹤观直接嘲笑出声,他手一翻,赫然就是一面镜子。
他傲慢道:“我这里有镜子,你要不要照一照?”
游丹庭眼睛都瞪大了。她看得很清楚,方才没有法力波动,鹤观确确实实,随身带着一面手镜!
殷追月的眼睛也瞪大了。
居然忘了自己不是本相,这下丢人大发了,难怪美人半句话都不对他说!
殷追月懊丧离去。
游丹庭震惊到无语片刻,她有点语言错乱:“你、你这……”
君鹤观却起身,绕过桌子坐到她身边,又夹了一筷子菜,传音:“恩人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面上低眉顺眼:“吃菜吧,姐姐。”
游丹庭心想:牛,没见过这么入戏的。
依然在暗中观察的某宫主:“牛,今日本公主大开眼界。”
美人徒弟道:“师尊,那狐妖菜都不吃,直接走了,怎么办?”
“他才不会走,乖徒儿,你看着吧。”
诚如贺东仪所言,殷追月只是去外面晃了一圈,他换了张皮,在园子里采了一束花,就自信大胆地二进宫了。
这时,之前点的菜已然上桌。
殷追月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游丹庭对面:“鲜花只配美人。可巧,竟真遇见一位美人。”
鲜花已递到面前,游丹庭心想再拒绝就真空竿了,正打算接下,谁知君鹤观手比她快,一把扯过花束,垂眸一扫,半冷不热:“倒比刚才那个体面些。”
殷追月心想你小子该自惭形秽了吧,正要继续勾引,对面的书生忽然手一掷,花束落地,甩了一席的花瓣。
“可惜,还是配不上我姐姐。”
游丹庭已经不知道现在在发生什么了。
她很勉强地捡起花束,很勉强地说:“不许胡闹。”朝殷追月勾了勾唇:“郎君谬赞。”
“姐姐就不能只有我一个么?”君鹤观问。倒不哀怨,只是淡淡的,叫人很难评价。
游丹庭心想姐姐一个都没有啊,你到底在演什么剧本啊,难道我方才说错了,没说‘被挟持’,说的是‘主动被挟持’?
无论如何,一切该回到正轨了。
她从花束中抽出一枝:“我倒无物回赠郎君,只能与郎君共享此花了。”
殷追月眼神微动,伸出手来。
哈哈,这书生越想独占,他越是要抢!就凭这张皮,还没有他抢不走的人!
游丹庭一手递出花枝,另一手,在案桌下,死死按住了君鹤观双手。
还好,鹤观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游丹庭很顺利地送了花,很顺利地反手逮住殷追月想要揩油的手,一道铁索术瞬间缠缚住两人交握的手。
只有亲手逮住了殷追月,才能保证他不会在施术时逃走。
殷追月神色陡变,对面美人却扬眉一笑,一个眨眼,胳膊已被拧在背后。
美人一脚踏在案上,只单手,就将他上半身俯压于案。
她笑眯眯道:“千万别动,郎君这般英俊,胳膊折了多可惜啊。”
这风格,他是听说过的。
殷追月的脸被压在案上,他艰难地转过头,挤出个笑容:“美人,多虑了。”
话音未落,游丹庭忽觉掌下一松,并不是她没捏住,而是殷追月顺着长案往后一缩,她压了个空!
殷追月丝毫不顾被拧死的胳膊,清脆的关节咔擦声接连响起,上半身脱出控制之后,他立刻起身后退。
游丹庭只觉掌中有什么滑了过去,定睛一看,掌中哪有什么狐妖的胳膊,她握着的,只剩一截人皮!
殷追月面上毫无痛色,甩甩胳膊,关节瞬间复位。
他抬手,撩了下微乱的发丝。
失了人皮,他抬起的那只‘手’,竟是一只雪白狐爪。
“妖尊已捉走了一个我族儿郎,现在又来捉我,是想享齐人之福么?”
游丹庭根本不会回答这样轻浮浪荡的话。踏在案上的足尖一点,她飞身而出。殷追月遁走的动作不及她快,再抬首时,碧罗妖尊已立在他前方。
天空中一声雷响,数道闪电齐降朝云楼外,赫然一个囚笼。
电光炸得堂中三人面色一般雪白,殷追月立刻换了个方向。雷霆阵他也见过多次了,不是逃不出去!
躲过几道法术,一支羽箭从身后射来,他再次旋身避开。
那装作炉鼎的书生已搭上第二支箭,妖尊喝道:“鹤观,不必出手!”
原来是长生门的君鹤观。殷追月还未找到第二个方向,面上忽迎来一掌,他偏头躲开。
游丹庭连出几掌,却总是差那么一点,这殷追月也不格挡,只一味闪躲,叫她掌掌落空无处卸力,还真是滑不溜手!
那狐妖一边闪躲一边笑:“不都说妖尊仁慈宽厚么,怎么招招都出的杀人术?”
因为她不会武功啊,只自学了最用的。
游丹庭啧了一声,念诀结印,堂中碧光流转,她抬手顺势一拔,长剑在手,直接斩断殷追月半截脖颈。
鲜血飞溅,随手一掷,长剑消失,只余血珠砸落。
殷追月捂住飙血的喉咙,连退几步,却提不起法力止住血流,终究膝盖一软,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碧罗妖尊不是……
视野被血糊住,他只隐约看见,妖尊立在血泊之中,一身素衣,仍未沾上哪怕一缕血雾。
喉咙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原本喷涌的血液也被紧紧压在颈喉中。
这叫他极其难受,可若让她放手,就是必死无疑。
“既知是杀人术,便不该屡次挑衅,”妖尊淡淡道,“若非遇见我,你已身死。”
殷追月胸膛一怄。若非遇见你,我已经逃走了!
楼外雷霆随风散去,贺东仪匆匆现身:“说!混元丹在何处!”
殷追月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力气动弹,只有瘫软的手指微动,点了点身下血泊。
贺东仪没注意到这细枝末节,喝道:“你再不说,我就在道门大会上拿你祭旗!”
她这是关心则乱。
游丹庭倒是明白了,但她不太想动手。两人身侧拂过一阵风,正是君鹤观默然上前,向殷追月的喉咙伸出手。
片刻后,他从殷追月喉管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珠子,起身转向贺东仪:“可是这枚?”
他手上还滴着血。贺东仪身后的美人徒弟立刻接过珠子,她验看一番,肯定道:“正是混元丹!”
贺东仪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坏东西,就劳烦丹庭你先帮我教导教导了,待此次大会结束,我再来提人。”
游丹庭自然乐意之至。系统方才已播报过这次的功德值,真是一个令人欣喜的一个数字。
她摆摆手,殷追月喉咙上的伤立刻复原。
要抓殷追月进药篓,殷追月却不甘心,还望着贺东仪做出可怜神情:“阿梦,我知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你知道,我幼时飘零,没人教导我这些,我只是……”
贺东仪的冷笑声打断了他的表演:“差不多得了,你我各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你这些招数,我已经看厌了。”
她掐着殷追月的脸:“生得是好,我有那么多面首,你生得最好。可我也不知道,生得这么好的,到底是不是你的脸?好聚好散不愿意,你还是去坐牢吧。”
话毕,她毫不留恋地向游丹庭点点头:“丹庭,你真是我的再生父皇。”
游丹庭谦虚道:“很不敢当,我比令尊大很多。”
贺东仪赶着要回紫麟宫告诉大家宝物失而复得的好消息,游丹庭也不和她讲虚礼,摆摆手就让她去了。
接下来干嘛呢?吃饭吧。
辟谷是一回事,有美食,又是另一回事。朝云楼随清洁术焕然一新,游丹庭毫不介意地走回桌边入座。
要不哪天把小冷派过来学点厨艺吧?他是有点天赋的。
正在胡思乱想中,碗碟里又多了一夹菜。
她抬眸,君鹤观微微低着头:“方才,学生言语间多有冒犯,望您见谅。”
“没事儿,你就是演演,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她弯唇一笑,“你都没碰着我,怎么谈得上冒犯?”
“是。”
时不时的,就这么拘谨。游丹庭也无奈了。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随意些就好。”
“学生明白。”
这叫她怎么说呢。
其实也差不多看出来了。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想问问他,是不是在给她出难题。
可是,这毕竟是……这是鹤观啊。
是她在雪夜长街上,一眼就看中的落难小孩儿;是她心软了,捡回去,用笔墨纸砚,用经史子集,慢慢教出来的状元郎;还是她闲谈时,常常与友人炫耀的那位‘晋国贤相’。又俊又聪明,她这样夸耀着。
他小时候叫她‘姐姐’,长大了叫她‘恩人’,他一直是她最得意的学生。
游丹庭默然片刻。
“吃饭吧。”她说。
离开云京时,贺东仪扭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走:“也就那么两天了,你就留下来,看个大会全程,又能怎么样?也叫我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听听妖尊的教导。”
“我的教导可不太吉利,”她开玩笑,“当真要听?”
跟在后面的美人徒弟连退三步。
贺东仪只得放弃,又说:“君鹤观走得还挺快,我以为你们一起来的,也会一起走呢。”
“来时我就说了是巧遇,你还不信。”
“就是现在,我现在也不信,”贺东仪道,“君鹤观有些见识的,比长生门其他人都会说话些,我看他倒挺顺眼,就朝云楼这个地方,也是他荐给我的,又清幽又有身份,多会做事?也就在你跟前换了个人似的,我看啊,就是你妖尊鼎鼎大名,把他给吓跑了。”
游丹庭笑了笑,她没对贺东仪说过普通人的事,怕她听了伤怀故国。
贺东仪放开了手:“好了,城门口拉拉扯扯不像样,你走吧。下次再见到君鹤观,也关照关照他,他毕竟……”她深呼吸一口气,笑着道,“对百姓挺好的。”
“就当是看我面子。好了,去吧,一个月后见。”
游丹庭乘云赶回碧罗山,本来还有几分怅然在怀,可药篓里殷追月时不时就跟她搭两句话,搅得她一点愁思都没了。
远远的就在云头看见阿雪坐在山谷口等她。
不会等一天了吧?对了,昨天答应他了。既然这样,那今晚就让阿雪试试手吧,说不定他们认识呢。
“你认识殷逢雪么?”她问。
药篓里的狐狸忽然安静了。
看来是认识的。
那正好,这狐狸爱玩仙人跳,今晚就把他阉了。
降下云朵,把狐狸扔出去。
“阿雪,今晚你和我一起哦。”
更新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收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