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二人边走边聊,前后进了远来客栈,酒肉香、炒菜的刀锅响、醉汉们的叫囔一齐袭来。一位跑堂见了新面孔连忙迎上来,脸上堆起笑容,“客官留步,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二百文的卧房即可。”许朝秋本盘算着住一个月能否打个折扣,思及这家店便宜有便宜的缘故,先住一晚再为以后作打算。

跑堂:“好,客官请随我来。”

汴凉律法规定,住店者需提供身份证明。为何跑堂不询问身份便直接让她入住?陈长夏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许朝秋,莫非此女大有来头,潜入韶光醉另有所图。

“咯吱咯吱——”

等人踏上这木质台阶,才发现其缺角露边,有薯条的薄脆感。许朝秋谨慎地盯着脚下,以防踩空。才走了几步,前头便扑来一股熏臭味,她没敢皱眉,方才怎么没察觉跑堂身上有异味。

许朝秋习惯性抬眼寻找臭源,只肖一眼,便慌了阵脚——一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歪歪扭扭地下楼,两人相隔不足一臂之际,大汉的乌黑麻须颤了颤,紧接着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齿和一条肥大黏腻的红舌。

“刺啦——”

“啊嗝呃呃嗝——”

打完嗝,大汉感到浑身舒畅不少,慰藉地抬起挂满赘肉的肚子。几壶浊酒下肚,他便觉肚子胀的厉害,可惜从下走不通,只能从上面将气儿排出去。

许朝秋心有余辜地站起身,幸好躲得及时,还抓了一块布掩住口鼻。可她哪来的布?看着好生眼熟,不久前,她似曾透过此布,望眼欲穿......

“许姑娘,可否将此物还给在下?”

陈长夏木着脸,伸手讨要被人扯坏的薄衫布条。他自认性子稳重,不会随意将情绪挂在脸上。经此一回,才知高看了自己,谁让他刚吸入满腔臭气不说,还坏了一件衣裳!

“罪过罪过,朝秋深感歉疚。只是我囊中羞涩,可否,可否等工钱发下来,咱俩再商讨赔偿一事?”

她竟是从男子劲瘦腰肢处扯下这块布料。许朝秋面红耳赤地将东西还回去,深深鞠躬,恨不能入地三尺,当场消失。

“无妨,衣裳乃身外之物,长夏并无索赔之意。还望许姑娘日后,一路走稳。”

陈长夏调整好心情,盼着回房后早点歇下。许是任务没有进展,他才变得疑神疑鬼,现在宁可以为跑堂记性不好,也不敢深想此女乃世外高人……

客栈二楼共六间卧房,外表看来相差无几,不过左手边的门擦得更亮些,自然也就更顺眼。许朝秋见陈长夏挥挥手,进了左边第三间,跑堂却是把她带到隔壁,即右边第一间。

“我与他的卧房有何不同?”

“回客官,那位公子的床榻之物会更新和更暖和些,另配有夜壶,每日都有人来打扫。”跑堂见她双眉拧紧,连忙解释道:“这类卧房住一晚三百文。”

液壶?无碍,反正她从韶光醉离开前才喝了酒,眼下并不口渴。许朝秋推开屋子门进去,伸出手指头往桌上一抹,指心沾上些许灰尘,又来到床榻前,将叠放整齐的被褥摊开嗅嗅,无异味也无印迹。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女子读书时。为早日当上跑堂,许朝秋激励自己睡前再用功半个时辰。

“柯姓太仆寺少卿长子,好翁头春和桃花露,葡萄酒次之,皆温过半炷香时辰即可,常用饕餮纹牛头觥,果子按酒好澄沙团子、糖丝钱、泽州饧......”字开始模糊起来,许朝秋情不自禁地闭上眼,为着保护视力,得多放松下眼皮才行。

才读了两页就发困……小鱼见她下巴就要磕上桌子角,千钧一发之际又能抬起来,和那不倒翁有的一拼,这样下去可不行,“醒醒,你现在啥都没记住怎么睡得着?”

手中的册子“啪”一声掉落在地,许朝秋顿时一激灵,立马将东西拾起,坐得笔直,认真盯着眼前之物。后知后觉出声之人乃小鱼,她松了一口气,闷闷不乐道:“小鱼你好凶,不准用老班的声音喊我学习!”

“许朝秋,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失望,当初的豪言壮志呢?可别还没出汴凉,身上的少年意气就被消磨的差不多。”

这话熟悉的让人心慌,许朝秋狐疑道:“班主任还是同桌?”

“你不认真学习的日子,我都与你同在。”

含泪接受这一设定,许朝秋拿起册子好好背。好在店小二及时送来洗澡水,她才得以从苦海里解脱。

“哎,舒服,美中不足是缺少玫瑰花瓣。”许朝秋背靠着木桶,手拨开水,现在体会到疲惫一天,洗个热水澡就能重获新生之愉悦,不经意往门口瞥去,两道一高一矮的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门前。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人影尚在。许朝秋连忙扯过衣裳要穿上,不料脚底打滑跌倒在木桶里,头狠狠撞在一处。

“嘶。”她捂着吃痛的头,再抬眼时门前的两人已经离开,约莫是醉的分不清方向,一时找不到房间。她虚惊一场后倒是生了尿意,旋即穿好衣裳下楼找小二。

“适才下过雨,天黑路滑,还请姑娘留意脚下。”小二领着人走到酒楼后面的一间茅草屋,同时递过去一盏灯。

茫茫夜色间,两只灰粉色的大猪甚是显眼,原来茅厕隔壁便是一方猪圈。许朝秋与其中一只猪四目相对,后者朝她不停哼唧,眼角抽了抽,早知如此,今晚就该住三百文的屋子,何苦夜半三更,与猪为邻。

正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加钱换一间卧房,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这下返回去也尴尬,硬着头皮大跨几步进了茅厕。

***

“五殿下,属下方才见那贼人进了这茅屋,现在动手还是?”黑衣男子毕恭毕敬道。

一旁的紫衣男子并未搭话,取下别在耳间的三角梅,朝豕牢的方向遥遥伸出手。此时一阵风来,一只雪白的蝴蝶纤翅翻动,摇摇晃晃降落在男子的掌心,二者浑然一体。

见对方心思尚在赏花弄蝶上,大理寺司直将视线移向茅屋那扇木门。今夜本是他一人前来,不料碰上来探望司正的五殿下,其听说这次要抓捕的贼人,所窃之物乃太傅小妾的亵衣,一时兴起便跟着来了。

传闻帝生五子,容貌是一个胜过一个,性情才华却反过来,最小的这位生性乖张,不好习文弄武,整日打马游街,贵为皇后幼子,受尽宠爱,皇帝也就任其野蛮生长。

茅厕内,因着旁边的猪叫个不停,许朝秋难以速尿速决。等解决完人生大事,她提起灯盏推门而出,此前一直憋着气,眼下正要大吸一口新鲜空气,一柄寒剑蓦地出现在身前。

刹那间呼吸停滞,许朝秋腿脚发软之余竟闪过一丝庆幸,起码不用担心会尿裤子。她往大腿上狠狠一掐,举全身之力踢对方两腿之间,又将灯盏砸向他脑袋。灯盏内里的烛火翻滚,点燃了纸,一时红光大现。

贼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一瞬,司直凭借微弱烛光瞧见是个女子。他纳闷之际剑却不由自主动了,对方双目瞪圆,大惊失色,自己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应是做贼心虚。

正要问话,身下突如其来一阵痛楚,他捂住下半身的同时,剑又戳中腿根,只恨叫不出媳妇生孩子时的声音,低声问候了一句她全家,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击,感觉头部有一股热流冲击而来,仿佛要将自己灼成灰烬。

司直努力睁开眼时发现人已朝身后跑去,不顾天旋地转,往她身后猛地一拍。

“我草,丢你老母!”

土地湿滑,膝盖酸痛,许朝秋挣扎几次都没站起来,余光中瞥见身旁有东西,伸长手臂抓去。东西立的还算稳当,她双手向上攀爬,心道好在有根柱子。

“殿下,此贼狡猾,须速速拿下。”

黑衣男子的声音打破夜的薄膜,一路钻进人耳朵里。

女子的手脚如藤蔓般死死缠在他身上,宋寻砚不耐地拉开,对方却是抱的愈发紧,一时竟没扒下来,寒声道:“放开。”

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拼出一线生机,这下又自投罗网。许朝秋懊悔之余嘴唇发干,舌头似乎附在了上腭,察觉到敌人在攻击她,心里火气更甚,脑袋里疯狂地充斥着教训这些无耻之徒的念头,偏偏这人硬如铁,打又打不过。

黑夜之中一抹粉白尤为吸晴,精致的东西大多脆弱,好攻击,许朝秋往上一勾,伸头咬下去,耳畔传来吃痛声,她得逞后又迅速将人推开,连爬带滚奔向酒楼。

“不必追了,贼人躲在豕牢里头。”宋寻砚侧身将司直拦住。

司直停了脚步,半信半疑往豕牢里走去。片刻后他拎着一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了出来,“殿下神机妙算,属下方才见一个身影入了茅房,便以为是这贼人,实在鲁莽。难怪殿下进太傅府里要寻那三角梅摘,原是料到这贼人身上沾了这花香。”

“并非,只是单纯想糟蹋老头养的花。”宋寻砚眯了眯眼,太傅最喜让学子以梅作诗,导致他如今对梅花甚是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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