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受了？”
“是的。”
纪清欢闻言沉吟了会儿，又道：“也罢，既然选择留在淮西城，总归是逃不掉的。”
“城主，”常讯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昨夜您未去见她？”
以他对城主的一贯认知，像此类不肯服软的刺头大多是直接扼死在襁褓里，还是第一次见有违逆后还活着的穿越者。
纪清欢勾着嘴角，“是她来见我了。”
常讯一怔。
“那是只很有趣的小麻雀，”纪清欢说，“既然当时你选择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那就好好培养，别吝惜资源。”
这不是养虎为患吗，那个女人看着可不是好拿捏的。
常讯下意识皱眉，担忧起城主安危。
见端坐一旁的常讯垂眸思索，纪清欢指尖微动，用灵力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拉近。
“别多想，”纪清欢望着对方轻柔地道，“只要像从前一样替我做事即可，你知道的，我把你放在这个位置，就是因为你是最乖的那一个。”
两人呼吸贴得很近，常讯因紧张而屏住呼吸，又因贪婪忍不住轻嗅对方身上飘来的香气，轻微的，浅淡的，犹如荷花般清雅的香气。
是城主的味道。
常讯嘴张了张，又缓缓合上，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听见自己心跳出奇得响亮，爱欲翻腾中又夹着些许酸涩，常讯是知道的，城主在利用自己，但她同时也在利用许多人不是么？昨夜又有四位同胞因出色表现得到了城主嘉奖，这说明他们做得还不够合格。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是留得最久的一任。
这代表在城主眼里，自己才是最值得被利用的，这就够了。
对，常讯反复重复着，这样就足够了。
……
淮西城街道人群熙熙攘攘。
宋骄走在路上，在烦恼一件所有搬迁新地方的人都会烦恼的事情——
租房。
她右手手腕多了只玉镯，那是常讯友情提供的玉器形储物袋，里面装有三千多中品灵石，是先前承诺的赔偿及补贴，还有一张提前发放的警司执照。
其实她们本不必考虑住所问题，警署有员工宿舍，像宋骄这类被纪清欢特招进来的人，甚至可以申请入住独栋小屋，这样还能把胡不渊带着一起入住。
可想想吧，入住宿舍跟住在敌人眼皮底下也差不多了，做很多事情都会不方便，所以宋骄还是忍痛拒绝。
常讯显然也有所预料，所以并未多说什么，他好像也不担心两人携款跑路，将人送出城主府，稍微指点几句去哪个街道比较好租到房子后就转身回去。
宋骄怀疑对方是找纪清欢述职去了，她没打算按常讯的建议去三号街找房子，反而回想起李蜀英曾经介绍过的十二大街。
那是个新旧建筑并存的外围街区，人员纷杂，若想做什么不被人注意的事情，混于其中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考虑到三位任务目标，宋骄认为以后许会执行不下三次的刺杀，纪清欢难以接近比较难办，得耐心等待机会，但常讯与庄亮分别是三号街署长、警司，作为自己接下来的同事，更好接近也更容易收集情报，问题是……
宋骄与他们的修为差距都不小。
所以她决定先把目标重心放在修炼上，顺便扮演好本职工作，一切从长计议。
正思索着，身后忽地有轻微拉扯感，宋骄回头，发现胡不渊要被卷走了。
他个子矮，站在人堆里别说街道了，就只能看见别人的腰间，又因不敢乱用蛮力破局，所以轻易就能被反方向的人流裹挟卷走，此时正艰难伸出手，在混乱中拽紧了宋骄的衣服。
宋骄见他抿着嘴一脸倔强不甘，暗自好笑时又眼疾手快地将人揪出。
“借借，借借。”她牵着胡不渊的手，一路远离这人山人海。
远处，丹阁的折上折宣传声还能隐隐传来，又引得不少人眼前一亮，抬步往折扣的地方赶去。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打折都是一招绝佳的人流召唤术。
宋骄边感慨边松开了相牵的手，她忙着打量四周，自然也就未发现胡不渊先是用古怪眼光打量自己双手，又一脸疑惑地抬起两手捏住自个发烫的双耳。
路边，有个一直候在街外角落的人抬眼望了望，许是认为宋骄四处打量久了，慢慢溜达过来。
他看二人衣着料子精贵，又气质不凡，就唤道：“仙师，仙师。”
宋骄侧过头。
那人低声问：“寻活吗？赁居吗？”
他从女人的反应里看出端倪，立即笑道：“若是要赁居，找我安伟最好不过啦，淮西城新颁的法令二位道友知道不？从今往后的牙人都被改称为中介，若要进行租赁交易还得考个中介证呢，城内能通过的不多，但恰好我就是其中一个，您瞧。”
名唤安伟的中介从袖中掏出一枚玉质小方块，在两人面前晃了下又收回。
“租赁找我准没错，淮西城的房源就没我不知道的，二位道友是想找洞府还是灵居？抑或仙苑、云阁，我这都有。”
宋骄已是筑基期修为，那一晃而过的玉石小方块被她瞧得清清楚楚，确实和自己拿到的暂居证和警司证件类似，同时她也看出这中介没有修为，只是个普通人。
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宋骄颔首道：“先说这十二大街的房屋吧。”
她说得笼统，没有表现出自己除了洞府，其他房型名字一概不通的情况。
中介安伟得到答话，显然更热情了，他主动地引着两人往高处看，只见飞檐翘角的建筑一层又一层，高耸入云，建筑与建筑间还有栈桥、过道相连，黄铜色泽的金属管道或齿轮隐秘地穿插其中，辅佐人们在建筑里上下来回，转动时才让人恍然明悟，原来这竟是机械造物。
中介指着某栋高楼尖角说：“那顶部还有几间云阁还未租出去，但俗话高处不胜寒，云阁美则美矣，若不能御剑飞行光是每日起居便要耗费不少精力，二位若是手头宽裕，这几间云阁便是下下选了，倒不若去看看寻常灵居。”
宋骄与胡不渊互相看看，没有拒绝。
路上中介依然热情，宋骄拍拍胡不渊脑袋，发动了传音入耳，二人眼神对视默默争辩，胡不渊沉默了瞬，终究还是按照宋骄所说扮演成懵懂小孩，一句一句往中介身上套话。
修仙界修士不可以貌取人，但修士外表大多于修炼之时定格，像胡不渊这般年幼的外表，要不是千年老妖就是真的小孩。
安伟干着中介活计，见过的修士不说一百也有五十，大体能感受出不同修为的修士散出的不同灵压，所以他猜这是个纯小孩，也就半笑半应和地回道。
“是，虽然位于顶端的狭窄房屋被称为云阁，但洞府就是仙师您理解的那个意思，大多是建在灵脉上的宅邸，在淮西城可谓供不应求，可不好租到。”
“仙苑比之洞府有过之而不无，都是建在灵脉上的，但大小就小些了，都是一层层互相挨着的。”
“要我说，淮西城内最紧俏的就是灵居了，虽然小，但左邻右舍多了也不为一种享受是吧。”
懂了，云阁是小单间，洞府是大别墅，仙苑是大平层，灵居是普通小区房。
虽然名称听着飘渺了些，本质还是未变的，宋骄边听边暗暗思索。
按照刚刚中介放出的信息，常讯给的三千中品灵石能租俩月位置稍好的洞府，仙苑能租半年，灵居则一口气可以租两年。但因为修士的特殊性，为防止有些修士去不起聚灵室，在家闭关个好几年，一般房东都会要求押十二付一，这样算下来，三千中品灵石就只能勉强租个中等偏上的灵居了。
这还是刨去日常支出和修炼资源后的情况。
不对，虽然狐狸没被分配工作，可如果算上自己每月警司的薪资的话……
宋骄越算越无奈，她是万万没想到都修仙了，还逃不过钱包警告。
中介领着她们走出主干道，一拐进了小道，看着宋骄狐疑地打量，他哎呀笑开，好一顿舌灿莲花把两人疑虑压下，又带着她们左拐右拐进了小巷。
只是一节普通的下水管道，也能被他夸得仿若得天独厚。
恍惚中，宋骄感到自己正穿行于现代的城中村里，而身前的青年身影也与上世的无良中介缓缓重合起来。
她开始对这个中介的良心程度感到怀疑。
果不其然，这人带她们乘着生锈的云梯来到十三层，用把古朴钥匙打开一扇木门，迎着扑面而来的灰尘味，中介爽朗地笑道：“地段不错吧。”
“这算是附近最好的灵居了，灵气充沛，环境清幽，最适合修炼不过。”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书，装模做样地看了几眼，开口就道：“一月五百中品灵石，押十二付三。”
好家伙，这一口气得支出七千五的中品灵石，别说暗中欺诈了，这都明晃晃秀到脸上了。
宋骄静静看着他。
中介不显尴尬，进行气定神闲道：“但我看二位仙师身姿不凡，往日必有一番大作为，算是我有意交好，我可给二位争取争取，押十二付一如何？”
还真是碰上了黑心中介，普通灵居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难道是发现她们不通行情，有意为之？
宋骄算是真切感受到淮西城的和平氛围，仗着城内不可随意杀戮的法条，普通人都敢骗到修士头上去了，这倒也不是觉得修士高贵，只是被欺到头上后总有股莫名火气。
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理情况，宋骄听见有咚咚声响在过道处响起，且目的明确，朝着她们所在之处迅速逼近。
人还未见到，一声怒喊就已行至。
“——安伟！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破空声划来，一支玉钗不偏不倚朝着中介正脸刺来，速度快得惊人，好在即将扎入时，这支玉钗又稳稳停住，彼时距离眼珠一指都不到。
中介安伟张了张嘴，却先是吐出一口重气，然后膝盖软了软，砰一声，后怕地跌坐地面。
“你、你好大的胆子，”安伟指着门口怒目而视的女子，“你可知淮西城内禁止私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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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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