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化作的碎芒一路指引她们前进。
期间李蜀英也掏出自己的证件，两道光芒交叠愈发亮眼。
沿途不少居民见这情形自行避让，目光戒备而疑虑，随着道路变化，宋骄渐渐听见了远处的嗡嗡嘈杂声。
一群人乌泱泱地围堵在某个建筑跟前，宋骄一眼扫过，判断大概有四五十号人，他们衣着大多是粗布麻衣，皮肤黝黑粗糙，面上都怒气腾腾，你一句我一句地堆在一起，反而听不清具体。
深蓝色的三名警司挤在人群前方，竭力想安抚人们情绪，可他们话语被淹没在嘈杂中，效果并不显著。
忽然，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
“凭什么！”
这话好似惊雷，四周顿时安静稍许，于是让后续话语清晰无误地被宋骄捕入耳中。
“凭什么好赖都由你们说了算！”
那人高声喊：“说要收妖兽的是你们，当初哄着人把钱财押来换法器时嘻嘻笑的也是你们，如今妖兽捉了，翻脸赊账不认人的竟还是你们。我等虽为小民却也非任人宰割之辈，辛苦捕捉妖兽就指望能换些银两养家糊口，现在倒好了，你们钱收了就要将饭锅砸了，如此不仁不义，我等便定要个明白，讨回公道！”
其他人应和道：“齐心协力，讨回公道！”
“若不问个明白，实在难平心中之愤！”
与众人对峙的建筑下方，有两三位身穿锦缎袍子的商贩，被这么多人围堵他们眉头也是死死皱起，但也顾及形势不肯发声，唯有一人忍无可忍，出言笑道：
“可笑，契约不是我们强逼你们签的，上面条款看过没有？仗着人多就这般嚣张，要知道你们即使告到官府去也是无理的。”
此言一出，又为众人怒火添上一把干柴，怒焰升腾，群起激昂，隐隐有向前冲破警司防线的举措。
眼见口角之争即将上升为拳脚斗争，三名警司急得满头大汗，一人咬咬牙，刚打算抽出后腰别着的枪，就听巨响在耳畔炸开，吓得不少人心头一颤，下意识缩起脑袋。
枪声一下，两下，三下。
三声枪响彻底震住混乱场面。
李蜀英冷脸紧绷，手中朝上的灵光枪枪口还有些许白雾逸出，又很快消散在风里。
灵光枪是灵气、机械两用，一般情况下弹匣内装着的是普通黄铜子弹，特殊情况警司可以替换成外壳刻有符箓咒文的特殊子弹，因为在场情况尚且可控，所以李蜀英只将弹匣内的黄铜子弹朝上空射出，以示警告。
这个威慑效果显著，但宋骄眼前红光一闪，她定睛一看，发觉还是有人被激起心气不管不顾地发起攻击。
这人同时还是位刚跨过修仙门槛的练气期修士，正双手燃起火焰朝方才冷讽的商贩扑去，面上带有悲愤之情，显然将生死度之身外。
根据李蜀英路上的讲解，宋骄知道这种情况下警司是有权直接开枪击毙的。
太冲动了。
她下意识皱眉，哪怕以身换命又能如何，没了性命万事休矣。
抢在其他人行动前，宋骄运气丹田，以灵力灌注双脚，迅速冲到其身后抬手猛地一敲那人后颈，她没敢太使劲，怕把人真得伤到。
修士受到疼痛昏迷过去，意识分散间经脉内的运转灵气断开，火焰也随之消失。
险些被攻击到的商贩惊恐未定，后撤几步才大声凶道：“袭击，这是蓄意袭击，我要告他！”
宋骄侧头看了这年轻商贩一眼，没有说话。
对方却莫名语塞，感觉满腔怒意被这眼神浇了个透凉，他嘴唇嗫嚅几下，冷脸甩袖，做出怒极不想再谈的模样。
但终归是安分了，宋骄收敛神色，提起昏迷修士望向旁边两位警司，她余光瞥见人群自行散开一条道路让李蜀英往这走，遂没率先开口，而是等李蜀英走过来后，往少女身后退了半步。
非紧急情况不冒进，不引人注意，一直苟到完成任务，这就是宋骄对自己的所有要求。
李蜀英：“需要我们做什么？”
一名年长警司道：“先疏散人群。”
对方目光扫了眼周围，见大部分人还沉浸在枪声惊惧里，就掐了个静音决，语速飞快地解释说：
“常年收购灵兽的商贩先前探出口风要大批量收购，很多猎户在这交了押金换武器去捕猎，谁知事到临头商贩变卦，钱收了货不收，猎户们生活捉襟见肘，就上门来讨说法，一来二去得就闹开了，刚好被我们碰见。眼见越闹越大似要动起手脚，这才寻求支援。”
这人身旁一个样貌稚嫩的警司愤愤不平道：“要我说，这就是商贩的错。”
稚嫩警司说：“万丹阁最近被我们追得紧，连带底下其他生意都受影响，这些零散商贩怕收了灵兽没有销路，干脆就赊账跑路，偏偏钻了空子契约里一个字都约束不到他们，真是该死！”
“噤声！”年长警司训斥着，“好好干活，你要这般态度做事有的是苦头吃。”
李蜀英之前也为曹有找过狩猎灵兽的工作，闻言也明白现状了，猎户签订的契约大抵只涉及租借武器和收购价格，他们交付不菲押金，以凡人之躯去城外捕获灵兽，把脑袋和身家都抵上就是为用灵兽换取生计酬劳。可现在商贩不仅不收灵兽把酬劳断了，让猎户们手上压着货物却身无分文，还得要他们按照契约交回武器。
若是意气用事抗拒不从，恐怕违约的人就成猎户，不仅要赔银子还要下狱。
她顿了顿，叹道：“先疏散吧，事后能协商协商，实在不行就……”
李蜀英没把话说完，想着实在不行，就自掏腰包帮猎户们找来讼师，仔细研究对策。
她相信，这种不平之事在淮西城必定会得到相应惩罚！
等静音决撤掉，几名警司合作分工，劝导的劝导，承诺的承诺，朝着商贩好说歹说，向着猎户们打保票会调查此事，并承诺明日就可来警署一同商讨，忙碌着总算把这起冲突化解。
宋骄跟着一起忙碌，心态却没有李蜀英那番积极热枕，她冷眼旁观，总觉得既生不平，背后定有不公，按照前世的所见所闻，说不好这些小商贩背后站着的是某位大领导，警署内哪怕一层层报上去，因官官相护，这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但也说不好，万一呢。
傍晚，结束临时任务的宋骄与李蜀英走在回三号街警署的路上，故作好奇地打听道：
“方才有位道友提及了万丹阁，是发生了什么吗？”
宋骄知道在自己找租房那日，经过的街上有一处丹阁在搞折上折吸引顾客，但随后又被警署查封，她因为凑热闹的好奇天性远远多看了几眼。
当时只以为是不法商家因质量问题被彻查，现在看来倒另有隐情。
“嗯……”李蜀英挠挠脸，不知该不该说。
但很快，她回想起身旁道友已是警司一员，遂放下心来道：“这涉及一个重要案件……”
随着李蜀英的概括讲述，宋骄慢慢补齐曾错失的点滴线索，原来曹有的潜逃背后有这样的隐情，被发现用人体炼丹的万丹阁显然触及淮西城律法，遭到了警署追查。
除了向上调查万丹阁的炼丹实验，另一方面警司也在向下调查炼丹材料的来源，在城内广泛摸排各家店铺，间接影响到负责收购灵兽的中间商商贩，并让收购灵兽数量显著减少。
可怎么会影响到呢？淮西城内这类交易是合法的，倒了一家万丹阁又不代表其他店就得闭店了，合法的灵□□易不受影响，商贩不该大幅减少收购甚至不惜毁掉在猎户们处的信誉，除非……
宋骄想到一种可能性，除非现在的交易量才是正常的，之前数量是商贩们为供给某些大客户才特意收购。
而现在，商贩们不需要或者不敢再与大客户继续交易了。
轻轻看了眼身旁一无所觉的少女，宋骄还在对方概述中敏锐察觉出某个疑惑，她觉得很奇怪，如今警署大张旗鼓的调查行为与其说是查案，反倒更像打草惊蛇，让城内各路相关人马陷入揣揣不安中。
商贩们的停止收购行为很有可能就是出于谨慎考量，哪怕大客户还未彻底落马，但他们已经不愿意再与对方交易了，怕引火上身。
那个大客户会是万丹阁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如果现在的发展是警署计划的一部分，那上层是想借此敲打那位大客户？不确定，还需要更多情报才能明确，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种种思绪终结于此，宋骄停下思考，觉得自己多虑了，毕竟她目的又不是升职加薪，最多在有相关线索时主动上报，破案就算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
又拐过一个街角，她们已经行回三号街，远处，伴着沉落暮阳，警署门口的灯笼路灯正亮起浅黄的温暖光芒。
……
拐过街角，胡不渊望着墙上门牌号，反复确认地址，与料想的不符，面前这家店竟然只是个小糖水铺。
店面里刨去半敞开的厨房，只能挤进三张桌椅，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店内小厮瞥见少年，热情招呼道：“客官可要进来尝尝？”
“灵山白果酿、仙草茯苓露、紫府仙桃羹、九转金丹露，这可都是淮西城内独一份的美味，放得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草灵花，有强身健体功效，但客官您放心，这都经过监食局认证，哪怕是凡人也可饮用。”
那小厮笑道：“要来一碗不？”
因淮西城内修士、凡人混居，不少商贩为赚钱两头通吃，纷纷发挥奇思妙想进行创新，其中除却各色新奇杂耍玩具，还包括结合修仙特色的凡间糖水。在淮西城内，这类店铺并不稀奇。
胡不渊本想拒绝，但半途又想起些什么，他摸了摸袋中的灵石，沉吟道：“你刚刚说的都来一份。”
胡不渊又补充道：“要打包。”
他打算带回去给宋骄尝尝。
小厮快活回了句好嘞，转身告知后厨，糖水做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又提了包扎好的竹编提盒出来。
小厮一手提盒，一手托底，胡不渊接过时心中微动，在将提盒纳入储物袋前先伸手探向盒底，摸出张刻有忍冬花纹的小木牌来。
“十二旧区，糖水铺旁，客官若是想寻营生，可以去哪瞅瞅。”小厮面上不变，依然是热情好客的口吻。
他朝胡不渊躬了躬身，送道：“客官慢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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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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