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你快一个月了。怎么样？”秦束例行询问。
第九环基地比较人性化的一点，新兵入职满一个月会根据上级的评价，经由会议讨论是否安排调岗。
“你说那四只弱鸡？”科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掰着手指挨个数落起萧瑶等人。
“沈星河。理论知识比谁都扎实。一上战场就跟教学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半点变通都没有。”
“严格贯彻异兽处理指南。全队都压那儿等着他老人家一查二拍三抽样。我这儿供不起他这尊大佛。”
“赶明儿我就给研究院写推荐信。这种又能打又能配合采样的人才可不多了。”科尔扔下手中啃完的鸡骨头，毫不客气地举起筷子抢了秦束盘里的。
“萧瑶。”
“补课时比谁都乖。陈□□天天跟我夸她。一上战场就跟野马脱了缰一样，拉都拉不住。”
“哪儿最危险往哪儿冲。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
科尔猛灌了一口水，不锈钢水杯重重敲在桌面上。秦束闻道了浓烈的酒精味，不动声色地朝科尔手边疑似装着“纯净水”的杯子瞟去。
“军部给她买保险了吗？啊？”科尔越说越气，“那么菜也敢冲！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这俩搁这儿跟我演对照组是吧？”
“我跟你说，就她，萧瑶。异兽潮一结束就把人带走。”
“这要不是战时，我报告都得写一打。一打！”
科尔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厚度。怕秦束不清楚严重性，还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秦束打掉科尔伸过来的手，将盘中打好还没吃的糖醋排骨挨个夹到了对方盘子里。
闻着飘来的糖醋排骨香气，科尔轻哼一声，提起筷子。
“你弟弟，秦兰。”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秦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最近他忙得都没空见秦兰。真要论起来，科尔这位军团长比他见秦兰的频率还要高不少。
科尔一看秦束的反应就知道这人压根没察觉到自己教育上的问题。金发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斜暼着对面沉稳端坐的男人。
“那么好一孩子。硬生生给你教出了战争阴影。明明能打能跳的，非要当什么技术人员。哪儿来的毛病。”
秦束微微一晃神。
小兰他......害怕战争吗？
秦束记忆中，秦兰小时候会在他报考军校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问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去战场。
那时每次放假回来，不管多晚，家里的灯都是亮着的。桌子上也永远都有满满当当的外卖。
等秦束真准备出任务时，秦兰已经长大了。
有时他会在秦束的叮嘱中推着他的后背，将人请出房间，再三拍胸脯保证自己会乖。转身就溜回电脑桌前，大战三百回合。
有时秦兰会趁着秦束出任务的时候偷偷去度假。
幸运点能赶在他任务结束前回来。不凑巧，就只能灰溜溜跟在秦束身后去学校做检讨了。
原来小兰还是害怕战争的。
秦束垂了垂眼。
也能理解。毕竟连他自己也是在历经磨炼后，才理解了爸妈当初的心情。
“我知道了。谢谢。”秦束直视着科尔郑重道谢。
科尔轻咳一声，有些不习惯对方这样子。
怪肉麻的。
唉。所以我不喜欢跟老秦谈心啊。
“还有那个唐纳。”科尔岔开话题，“他不是唐纳家的小少爷吗？”
“怎么自家的看家本领是一点儿没学到。连萧瑶发起疯来都能甩他一截。完全就一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科尔双手抱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幽怨地看着秦束。
“要不你另请高明吧。”
“我是真不行了。回头这四只弱鸡没先练疯，我先疯了！”
这可不行。
秦束连忙直了直身子，准备一通劝慰，让科尔放弃这个想法。
“嘭。”
食堂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谁啊？给我滚进来！”科尔高呼。
“又是你们！”见着走进来的四人，科尔一时怒火攻心，感觉提不上气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四小只。
“不是我，不是我。误会，误会。”萧瑶见情况不妙，率先跳过来，搀扶着科尔坐下，恭敬地递上酒杯。
“今儿又是什么误会啊。说来我和秦队长听听。”科尔没好气地斜了萧瑶一眼。
这小丫头最近学精了。
被罚了几次，知道开躲了，脚下跟抹了油一样。逮她一次不容易。
秦兰看见餐桌前的自家老哥，挥手打了个招呼。
秦束看了看秦兰，又扫了眼一旁拧着头生闷气的沈星河，心下有了谱。
这俩人的梁子还没完啊。
秦束内心小小叹口气。这也够久的了。
带着情绪上前线可不是什么好事。
显然科尔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最近打打闹闹，科尔是该罚罚，该骂骂，却没有强制让两人握手言和。
“你，三圈。你，五圈。”另一边科尔听完了萧瑶美化后的小学生互啄事件还原，气笑了。
金发男人推了把萧瑶的后背，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对二人的惩罚。
萧瑶觉得她还能抢救一下。
她正想着再细化下事件流程，争取搏一个从轻处理。还没转过身就看见沈星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朝科尔和秦束敬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跑出去领罚了。
靠。
这下萧瑶觉得自己又行了。
不就是三圈吗？比沈星河还少两圈。算下来还是她赚了。
“报告长官，我去领罚了。”萧瑶挺直身子行了个军礼，转身一路小跑出去。
“萧瑶......”
路过秦兰时，少女冲他努努嘴，示意他快去吃饭别管她。
秦兰有些担心。放任他们二人一同受罚，真的不会再造点什么新惩罚出来吗？
“走啦。吃饭。”唐纳一把拽住秦兰的胳膊，将人硬生生拖进食堂，“快饿死了。”
唐纳直接在科尔身旁坐下，望着站在一旁的秦兰，用目光询问他为什么不坐。
“坐。”秦束看出秦兰的局促，往右移了移，让出了些许位置。
秦兰小心打量着，见老哥没有要跟自己翻旧账的意思，轻呼一口气坐了下来。
唐纳凑到科尔身边，看了看对方餐盘里的菜色，不太满意地说：“怎么只有鸡腿和糖醋排骨？上周说的红烧狮子头呢？”
“这都几天了，还没上桌。一看就是不够用心。”唐纳愤愤地划开光脑，准备找人掰扯下这件事。
这吃得还不够好吗？
秦束低头看了看餐盘，询问的眼神望向科尔。
科尔朝秦束打了个眼色，告诉对方之后有机会再细聊。
秦束不无不可。
伙食好点对前线的将士也是种慰藉。
红烧狮子头，他也许久没吃过了。
“滋滋滋。”
基地最高警报的声音突然响起，刺耳的声响撕破寂静的夜空。
紧随而来的是电子音的怒吼与嗡鸣。
模仿异兽吼叫的电子音，代表着高级异兽出现，兽潮来临的最高示警。
这是一种震撼灵魂的深沉吟唱。声音沉重而有力，仿佛是大地本身在警示着即将来临的威胁。
混合低沉电子音和机械振动的声浪，蕴含着紧急和危险的信息，让每一个在基地内的全体人员瞬间停下手中的一切。
“警报，响了。”
训练场上，沈星河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夜空，目光有些茫然，双眼不聚焦地凝视着星空。
“嗯，又要开战了。”萧瑶停在沈星河身后，左手按着小腹喘气。
来得真快。这才刚过去三天。
这下基地又有得忙了。
刚好试试瘦猴前两天捎来的新型光剑。
萧瑶有些跃跃欲试。这次她定要一雪前耻，把变异章鱼碎尸八段。
“萧瑶。”沈星河转过身来看着萧瑶。
“嗯？”少女听见沈星河柔和的语气，有些犹疑。
他这是要在出任务前找她和解吗？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生气的。
换做是她，骤然失去视作亲人的存在，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她恐怕比沈星河应激反应还重。
但萧瑶明白，少年需要一个宣泄口。
宣泄他积累的情绪。
不然下个死去的人，就是他。
萧瑶不介意扮演这个角色。毕竟在华然的事上，她也有责任。
少女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颤了颤。
嘛。
谁让她是如今基地里唯一选修过心理学的人呢。
“萧瑶，能帮我个忙吗？”沈星河握住萧瑶的双肩，目光恳切。
那么严重？
萧瑶收起表情，神色认真地点点头：“你说。”
难得沈星河放下台阶，萧瑶决定顺着滚下来。
“罗博士在研究一款分离式的机甲武器。在不穿戴机甲时也可以使用。”
“我明白了。”不等沈星河说完，萧瑶快速点头，“我现在就去取！让秦兰给我留个座。”
少女转身就要跑。
沈星河抓住少女的胳膊，对上少女询问的眼神，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心吧。我一定从老罗那儿多薅点儿。你要相信我的实力。”萧瑶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拍了拍沈星河的肩膀。
望着少女调笑的表情，沈星河心中升起一股涩意。
少年垂眼将这股涩意压下，低沉着嗓子接话：“老罗有不少压箱底的宝贝，你好好找找。”
“我就知道他私藏了好东西！”萧瑶双眼一眯，咬牙切齿地说。
“别耽误时间了。”
“嗯嗯，我快去快回！”萧瑶转身向武器研究室的方向奔去。
“你小心点！”沈星河提着嗓子冲少女的背影嘱咐道。
再见了，萧瑶。
沈星河静默地站在原地，在一片令人脊背发寒的警报声中默默注视着少女的背影，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连一个小点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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