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跟来时的路上，青延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早上虽然也没有不快活，但总归去处无定，心里有那么些惶然。但回去时，小妖怪的心中就只剩下纯粹的快乐。
他马上就能拥有一台手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没、有、了！
青延一高兴，话就更多了起来，仗着穆清时是个好人，直接成了一个活跃的十万个为什么。
“穆清时，为什么人类这么厉害，能起这么高的房子，还能发明出这么厉害的汽车和飞机呀？”
穆清时：“……”
问题太过宏大笼统，恕他不想浪费口舌。
“穆清时，你坐过飞机吗？”
“嗯。”
“坐飞机是不是特别好玩？”
“一般般。”
“是吗，我觉得应该很好玩的呢，能在高处看着缩小了的山川河流，很有意思的。”
怕穆清时觉得他一个没有坐过飞机的竟然产生了相关的感悟很可笑，青延又解释：“我总觉得我以前飞过似的。哈哈，不过我很确定我没有飞过啦，可能都是在梦里飞的。”
“也许你真飞过。”穆清时认真开着车，闻言反倒是不那么敷衍了，“这个世界上，有一小部分妖怪的寿命漫长无比，也有的妖怪生不是生，死也不是死。”
“生不是生，死不是死？这是什么意思？穆清时，我不懂呀。”青延被这玄之又玄的话绕得有点晕。
他只是一个只学了小学课程的新时代小妖怪嘛，哪里懂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话。
“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的。甚至，也许你还能操控生与死也说不定。”穆清时瞥了一眼尤在疑惑中的青延，意味深长。
晚风灌进车内，如他的声线般温柔。
“好吧，不重要！”青延不是个纠结的性子，他搞不懂，也就算了，并不在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
回到穆清时的家，青延乖乖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十分虔诚的姿态迎接自己妖生中的第一台手机。
那是一台纯黑色的触摸屏，沉稳优雅，颇有重量，青延觉得比工地上何工头那台手机还好看，比周小皮想要偷的那一部也更好看。
这可即将是他的手机，当然是最漂亮的啦。
“谢谢你，穆清时。”青延爱惜地摸着手机，仰头看着已经换了家居衣服的穆清时，眼中满是感激。
“不客气。”穆清时想了想，又叮嘱，“要是陌生人给你东西，你都不能要，知道吗？缺什么、想吃什么，就问我。”
他已经知道青延之所以跟那只黑毛妖怪打架险些丧命，就是为了拿回山魄和经不住吃食的诱惑。小妖怪太单纯，以后还有的教。
“嗯嗯。”青延现在也知道这个道理，忙不迭地重重点头。
他也是个很机灵、很擅长总结经验的妖的，吃过一次亏了，之后就会更加警惕了。当然，青延觉得，虽然穆清时很好，但也是不能彻底放下警惕心的。
尤其有时候他总觉得穆清时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总是会让他不经意间就想全然地信任对方。
光是这一点，就很值得警惕了！
“我知道啦！”青延点了点脚尖，又补充一句，“我以后赚了钱，也会还给你的。房子，手机，都当做是我租的哦！”
这样就能报答一部分穆清时的恩情了，他要是对自己有坏心思，也是不能仗着他对自己好，就能胡作非为的了。
穆清时看了眼青延，并不说话。
他欠自己的东西多了去了，哪里又只是房子跟手机这种身外之物。不过，这一点就不用跟着小妖怪讲清楚了，以后，左右都是要还回来的。
青延有手机万事足，也不在意穆清时的态度，索性甩掉拖鞋就盘着腿上了沙发，垂着头开始摸索着手机的功能。
嗯，这是打电话，他知道，以前工友们每天下了班之后，都会用这个功能给别人打电话的，特别神奇，只要拨通一组数字，对面就会传来别人的声音。
有时候是工友的父母，有时候是工友的妻子儿女，还有时候，是什么贷款的、装修的、诈骗的。
他甚至晚上睡在工地上的时候，还总是能听见电话两端传来哭声、笑声，甚至是不可描述的、能让人眼红心跳的奇怪声音。
“穆清时，以后我能给你打电话吗？”青延问。
“嗯。”穆清时拿过他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想找我，就拨打这个号码。”
“好。”青延乖乖点头，然后轻轻点击了一下通话键。
摆在茶几上的另一只纯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穆清时偏头看向青延。
“果然是打给你了耶，你快接呀穆清时，我给你打电话了！”青延兴奋极了，他拉着穆清时的胳膊使劲往茶几的方向上拉，示意他赶紧接电话。
“我就在你边上。”穆清时沉沉地说道，“挂掉。”
这种游戏简直无聊极了，他还是小朋友吗？高贵冷傲如穆清时，自然是不肯拉下脸陪小朋友玩这种游戏的。
“哦哦，好吧。”穆清时不肯接电话，青延只好怏怏地点了红色的标志，将电话挂断了。
他盘着手机努力回想，自己还能跟谁玩这种游戏，但最后也没有玩成，毕竟他之前也没有手机，现在有了手机又没有任何一个认识的人的电话号码。
“穆清时。”青延眼睛一转，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特事局兼职人员嘛。
他曲线救国：“你有没有你同事的电话呀？”
“嗯。”
他图穷匕见：“那，你能把刘勤的电话给我吗，还有陈曦的，还有、还有熊副局的。”
前面两位他已经很熟啦，至于熊副局嘛，他觉得熊猫精圆滚滚的，很可爱，也是蛮可以交朋友的啦。
“……”穆清时木然开口，“没有，只有局长的，你不认识。”
“哇穆清时！”青延大吃一惊，“你怎么只有一个人的电话？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怪不得早上在特事局，都没什么人跟穆清时说话呢，他怎么在外面这么孤僻呀……
青延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穆清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他把特事局混熟了，一定带着穆清时多交朋友。
穆清时觉得小妖怪的脑子大概和平常人都不一样，不然怎么会总用一种“穆清时是智障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这让他有些如鲠在喉：“我不需要朋友。”
“不行！”青延拉着穆清时的衣袖，认真告诉他，“我们校长说了，在社会上就要多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要交朋友的穆清时，我就是你的第一个朋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那这个校长有没有说过，真正强大的人，不需要交朋友，也不需要更多的路？”穆清时淡淡道。
“额……”青延摸了摸头发，“这倒是没有说过。”
可能秃头校长也是说过的，不过他那时候恰好没有听到？青延默默猜想。
毕竟在他的眼里，秃头校长是很厉害的，张口闭口都有大道理，一个眨眼睛的功夫他能唾沫横飞地讲上一大堆。
可有文化了！他就羡慕有文化的人！
青延随即一想，秃头校长是教小学生的，而穆清时是教大学生的，这么一对比，说不定穆清时更有文化也说不定，那他说的话，也一定是有道理的，虽然他不太懂这其中的逻辑……
“你说得也对啦。”于是青延点点头，佯装自己懂了。
“嗯。”穆清时见他装模作样地继续摆弄手机了，也不戳穿，只漫不经心地继续看着手上的一本厚重的书。
如果此时青延抬头仔细观察，一定能看见穆清时微微勾起的唇角。
他心情很是不错。千百年来少有的那种不错。
手机，作为人类科技上最先进的成果之一，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抵抗它的诱惑。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头一次真切拥有手机的青延。
太好玩啦！青延按照此前在工友们那里学到的经验，摸索着在应用商店先下载了一个短视频软件。
于是很快，宽敞明亮的客厅内，就响起了各种声音。
青延兴奋极了，他好爱手机里面的世界，并觉得从中可以学到无数东西，这些发短视频的人类，都好有趣呀，他甚至也在其中看到了很多妖怪。
比如一只狐狸精就画着浓妆，穿着清凉，跳着妖娆的舞，用魅惑的眼神勾引着所有看到他视频的观众，底下的评论更是千奇百怪。
“穆清时，”青延蹭了蹭身边人的胳膊，好奇地问道，“这个人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评论里好多人都叫他老婆啊？”
“他就只是一个人啊，哪里能当这么多人的妻子？你看你看，”他指着评论区，“还有人说什么自己是纣王！”
他气鼓鼓的：“真是没文化，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没有王侯啦！他也没有读过书吗？”
穆清时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画面的上半部分是一个分外风流的年轻男人，正勾着薄唇边婀娜起舞边放电，而下半部部分，正是一堆网友的评论——
【啊啊啊啊我老婆！是我老婆！都别和我抢！】
【这是我这个穷逼能看到的东西吗，感谢互联网，我就是纣王！】
【不好意思各位，家妻献丑了~】
【么么么么么么老婆我爱你！老婆你好漂亮！】
……
穆清时平素并不看这些东西，但也知道这不过是当代网友的日常口嗨，只觉得会带坏小孩，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少看这些，不健康。”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往下一划。
“不要，我要看！”青延嘟起嘴，又将画面给重新划了回来。这个狐狸精的舞跳得可好了，他喜欢看！
穆清时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只好认真科普，给他说网友的话都不是真的，大家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喜爱与赞誉。
“啊，是这样吗？那还真是有趣呢！”青延一边说着，一边也摸索着找到输入法的手写模式，一笔一划地输入：
【老婆，你跳舞太好看啦！我好喜欢！】
青延：我懂了，喜欢谁就要称呼谁为老婆！
穆清时：……你懂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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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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